於和光緩緩轉過頭來,用審視的、警惕的目光盯住葉鳴,見他臉上的神色溫和親切,自然得體,並沒有幸災樂禍或者譏刺的表情,反倒充滿了關懷之意,心下微微有點詫異,沉默了好一陣,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來,又把頭轉了過去,目光定定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鳴知道他對自己有戒備心理,不想向自己傾訴委屈,更不指望自己能夠幫他,於是繼續用誠懇的語氣說:“於縣長,謝本吾因為一己之私,不僅不服從縣政府和工程指揮部的集體決定,還謾罵、毆打上級,喪失了一個黨員領導幹部的基本操守和原則,應該予以嚴懲,以儆效尤!你如果還沒有向市委領導彙報此事,我現在馬上就打電話,決不能讓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於和光再次轉過頭看著葉鳴,見他神情嚴肅、臉色冷峻,剛剛那番話顯然是發自肺腑的,不像是在作偽或者作秀,心裏既驚訝又意外,定定地盯著葉鳴看了好一陣,才搖了搖頭,用生硬的、無奈的語氣說:“向市委領導彙報沒用的。謝本吾這條瘋狗,這幾年一直緊緊攀附著張建坤,經常在市委主要領導家裏跑動,跟魏書記、吳市長、紀委雷書記關係都很不錯。
“他今天之所以敢動手打我,一是知道我在民安市委領導中,是個‘舅舅不親、姥姥不愛’的邊緣角色,沒有領導會為我出頭打抱不平;二是有張建坤給他在背後撐腰,加之魏書記、吳市長、雷書記也很賞識他,所以即使他搬個石頭捅破了天,也會有人罩著,不會有什麼大事!”
葉鳴聽他語氣中大有悲涼無助之意,不由起了同情和敵愾之心,憤然說:“豈有此理!跟市委領導關係好就可以無法無天嗎?我就不信這個邪!於縣長,你如果有顧慮,那我來處理此事,一定要讓謝本吾受到應有的懲處!”
隨後,在於和光驚訝的目光中,他掏出電話,撥打了許繼榮的手機:“許主任,請你馬上通知在家的所有常委,現在立即召開常委會議。議題有兩個:一是通報副縣長謝本吾無理取鬧、毆打於和光同誌的問題,研究討論縣委對此事的態度和意見,會後馬上向民安市委、市紀委做情況彙報,並要求上級嚴懲謝本吾;二是研究縣政府關於取消宇達公司第二次競標資格的決定。謝本吾既然說宇達公司的競標資格是縣委常委會批準通過了的,那我們就再次在常委會上研究一下,我就不信這一次還有常委會支持這個劣跡斑斑的公司參與競標!”
最後那幾句話,他說得很霸氣,而且話裏的意思也非常明顯,就是要以常委會的名義,堅決支持於和光的決定,令於和光冰冷悲涼的心裏,頓時湧起了一股暖流,在感激的同時,又生出了一絲絲愧悔之情:沒想到,自己幾次與葉鳴作對,他卻不計前嫌,在最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要為自己主持正義,要為自己出頭懲處謝本吾——這份胸襟、這份氣量,實在令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