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在經受了一番狂轟濫炸的批評之後,本來已經有了一點愧悔和害怕之心,但現在聽鹿書記說白傑等人曾經多次私下向他彙報過自己的問題後,突然醒悟過來:原來,白傑等人這幾年一直在對自己耍兩麵派手段,一直在陽奉陰違。他們心裏眼裏隻有鹿書記,從來就沒有把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當一回事。
而且,他也漸漸明白過來:今天鹿書記之所以突然蒞臨這次民主生活會,白傑等人之所以突然對自己發難,肯定是事先就謀劃好了的,是存心想要借這次民主生活會,打掉自己的威風和氣焰,然後在鹿書記的支持下,聯合起來架空自己,將省紀委的大權牢牢地掌控在鹿書記手裏,讓自己這個紀委書記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
而這一切的導火線,應該就是源於自己昨天跟鹿書記的那場不愉快的談話,源於自己堅持要查處葉鳴,也源於自己對鹿書記“不敬”的態度。因此,他現在就想利用省委書記的權威,利用白傑等人對他的忠誠和服從,以開“批判會”的方式狠狠地敲打自己一下……
想至此,他不由怒氣填膺,剛剛生出來的那點愧悔和害怕之情,已經被一種高昂的鬥誌所替代,忍不住抬頭嗔視著白傑等人,亢聲說:“同誌們,我自認是一個襟懷坦白、光明磊落的人,但你們呢?你們做到了襟懷坦白、光明磊落嗎?你們對我有這麼多的意見、這麼大的怨氣,為什麼不當麵跟我說?為什麼不及時提醒我?為什麼隻敢鬼鬼祟祟地背後向鹿書記告我的狀?
“黨章黨規對黨員有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對黨、對人民、對同誌襟懷坦白、公道正派,做到言行一致、表裏如一,你們做到了這一點嗎?你們說我脾氣火爆、一觸即跳,所以不敢當麵向我提意見,難道我就真的是洪水猛獸?如果我真是這麼一個容不得不同意見、聽不得半句批評的人,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向中紀委和中央領導反映我的問題?為什麼要委曲求全地忍耐這麼久,直到今天有鹿書記撐腰了,才敢把怨氣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說到這裏,他呼呼地喘了幾口粗氣,又將目光轉向鹿書記,用怨憤的語氣說:“鹿書記,我原來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謙謙君子,是一個光明正大不耍陰謀詭計的好領導。所以,平時我跟你交往,都是直來直去的,從不遮遮掩掩陽奉陰違。但是,今天你和這些人聯合起來演的這場批判大戲,卻令我感到非常震驚,也很難接受。
“我不否認,我身上肯定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和毛病。你作為省委領導班子的班長,理應開誠布公地向我指出來,甚至可以直接向中紀委領導或者中央首長反映,請他們對我進行批評教育,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有目的、有預謀、有組織地對我發動突襲。這不是正常的黨內民主生活,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陰謀。所以,我有權終止這場不正常的民主生活會,也有權退出會場!”
隨後,他不顧滿場驚愕的目光,呼地站起身來,轉身拂袖而去……
回到辦公室後,王皓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到辦公椅子上,抬眼盯著天花板,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忽然伸手抓起桌上的紅色保密座機,剛想撥打中央五號首長的電話,但仔細一想,又遲疑了起來,猶豫了很久都沒有按下那個撥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