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香煙,星火已經熄滅。
鬱庭川捏著煙蒂頭,在染了灰塵的窗台邊寫下一撇,豎勾,又是一點,然後在右半邊寫了個刀字。
遒勁有力的筆鋒,透著男性剛硬的力道。
煙頭下移,一豎剛落穩,‘田’字尚未成型,他卻先緩緩把煙蒂頭碾作一團。
……
“好了,半小時後來取單子。”
醫生取掉宋傾城胳臂肘上方的橡皮帶,拿著一試管鮮血離開窗口。
宋傾城沒走遠,起身到驗血窗口附近的公共椅前坐等,臨近中午下班,門診大樓裏已經沒什麼病人,她一手搭著小腹,往後靠向椅背,臉上神情很安寧,卻又讓人琢磨不透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拿出手機,想玩會兒遊戲打發時間。
剛點開俄羅斯方塊,手機上有電話打進來。
宋傾城看到屏幕上的手機號,沒保存在通訊錄裏,是南城本地的,她猶豫幾秒,站起來,走到角落裏接起電話。
電話通了,對方沉默幾秒後才開腔:“傾城,是我。”
“我知道。”聽見顧衡陽溫雅幹淨的聲音,她並沒有太意外,見顧衡陽再次沉默,宋傾城才解釋:“你的號碼沒換。”
顧衡陽嗯了一聲:“在大馬會用那邊的卡,回南城還是原來的號碼。”
“好久不聯係,突然找我,有事?”
半晌,顧衡陽才開口:“報紙跟網上的新聞,是真的麼?”
宋傾城道:“你妹妹沒告訴你?”
“……她有講,但我想親耳聽你說。”
宋傾城沒立即回答。
顧衡陽又說:“如果你有困難,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和同學一塊炒股,自己掙了點小錢……”
宋傾城卻打斷他:“前些日子見到你妹妹,她說你已經在籌備婚禮。”
這句話,像在變相的提醒。
顧衡陽的聲線更低:“傾城,我說過,我們還是朋友。”
“但朋友也分很多種,有些朋友,僅限於平時在朋友圈點個讚,我們這樣的,頂多隻能見麵點個頭,要是再多其它牽扯,煩惱也會接踵而來。”
“你是不是還怪我母親?”顧衡陽問。
“不怪,相反的,我挺感謝她的。”
顧衡陽沉默。
宋傾城卻彎起唇角,繼續道:“她查到我坐過牢,卻也說到做到,隻要我跟你劃清界線,不會把我的老底露給別人,所以你母親,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顧衡陽突然道:“當時,你沒拿我媽的錢是不是?”
“……”宋傾城沒有否認。
電話兩頭,盡是沉默。
良久,顧衡陽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傾城,別跟他在一起。”
這個他指誰,彼此心知肚明。
宋傾城握著手機,即便站在立式空調旁,依舊熱意難消,又聽到顧衡陽說:“他跟我舅舅認識快二十年,生意做得是很成功,但為人方麵——”
“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顧衡陽有些著急:“你根本不了解他。”
“鬱庭川跟他前妻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前妻服安眠藥自殺過好幾次,有一次鬧得最大,是在鬱老的壽宴上,他前妻直接在廁所隔間裏割脈,我當時也在場,血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裙。”
“所以呢?”宋傾城輕聲道。
“一個女人在婚姻裏,精神抑鬱成這副樣子,甚至沒有活下去的*,除了在生理跟心理上長期遭受丈夫的虐待,我想不到其它原因。”
“你怕我也變成那樣子?”
顧衡陽低聲說:“你知道的,我不願意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
宋傾城故意忽略他話語間的繾綣情誼:“被你這麼一說,是挺恐怖的。”
聽出傾城的敷衍,顧衡陽安靜片刻,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麼,但是鬱庭川,真的不適合你。”
“……”宋傾城沒有接這話。
顧衡陽說:“而且,鬱家的家事很複雜。”
“鬱林江有七個孩子,孩子的生母卻有四個,我那時候還小,但也記得一部分事,鬱庭川並非鬱林江的正室太太所出,回到鬱家的時候也已經七八歲,鬱林江好像不怎麼喜歡這個二兒子,鬱庭川原本還有個妹妹,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沒了,要不是他大哥出事,鬱林江肯定不會允許他坐上現在這個位置。”
這還是宋傾城第一次聽說鬱家的秘事,不禁有些怔愣。
哪怕鬱菁,也從來沒告訴過自己,鬱庭川跟她父親是異母的兄弟。
“我以前無意間聽我爸媽說起,鬱林江最喜歡的,是還在國外讀書的小兒子,也是他跟心愛女人生的,現在鬱庭川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鬱林江從來沒打算真把恒遠交給他。”顧衡陽停頓了下,又說:“鬱庭川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足以說明他的心機城府極深,行事手段不可能磊落,我不希望有一天看你卷入那些肮髒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