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摯喝水的動作稍稍停頓,然後轉過頭來看陸韻萱。
陸韻萱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把臉埋在沈摯身前,聲音聽上去有些示弱:“我們別冷戰了好不好,爸爸現在又那樣,年後就要庭審,我不想家裏再發生點別的事。”說著,陸韻萱的眼周微紅:“在瑞士的時候我們明明好好的,為什麼回到國內就不斷發生矛盾?”
沈摯沒有說話,任由她抱著。
腦海裏,想起的是傍晚在超市偶遇宋傾城的那一幕。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然後再也揮之不去。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自從得知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他在待人接物上,態度變得涼薄,即便表麵客氣有禮,心裏卻猶如一灘死水,很少有泛起波瀾的時候。
沈摯不清楚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也沒有想過去做調查,因為領養的身世,從小到大,他唯一的執著就是將來出人頭地。
在這個執著裏,宋傾城也被他規劃進來。
可是漸漸的,當他開始接觸這個社會,越來越見識到現實的冷漠,甚至於……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規劃是什麼時候偏離軌道的?
剛開始,察覺到陸韻萱的心思,他的態度不是避諱,多多少少存著僥幸的心態,當陸韻萱跑來大學找他,也沒有回絕她讓她以後別來,當時他已經知道她舅舅在直轄市任職,不用幾年可能會做書記。
那個時候沈摯想的很好,對陸韻萱不是認真的,不和她談戀愛,但也不捅破那層紙,為自己畢業後找工作留有餘地。
不管他怎麼為自己的將來做盤算,宋傾城始終是他想起來就能感到安心的存在。
沒有人是自始至終單純的,沈摯覺得自己也不例外。
他以為,隻要自己守住對傾城的真心,其它的都不算什麼。
在他的心目中,沈父沈母都不及傾城來的重要,傾城陪他走過人生最暗淡的日子,給過他最真摯的關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用去想身世,不用去想以後怎麼樣,隻需要像哥哥那樣照顧好她就行。
可是後來,事情脫離了沈摯的掌控。
宋傾城因為他,進了那個地方,而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
深夜,可能是喝多酒,沈摯回想起很多往事。
像是把自己的前半生都過了一遍。
懷裏是牢牢抱著他的陸韻萱。
沈摯從來沒有真正愛過陸韻萱,開始就別有意圖,後來更不可能投注更多的感情。
現在聽著她放柔的聲音,得知有了孩子,沈摯沒有絲毫動容,感覺自己像個空心人,然而,想起那個陪伴他多年的女孩,麻木的心還是隱隱疼了一下。
……
大年初一,宋傾城睡到九點才起來。
睜開眼,床上隻有她一個人。
宋傾城揉了下眼睛,用手後撐著坐起身,手掌卻摸到什麼東西。
涼涼的,像是一張紙張。
她低頭去看,發現是一個紅包。
很薄,拿在手裏也沒分量。
淩晨睡覺的時候,她倒是沒注意枕頭下有紅包。
宋傾城見紅包沒有封口,出於好奇,她打開看了看,發現裏麵有疊百元鈔票,全新的,二十張左右。
剛用手拿出來,一張夾在鈔票裏的紙條掉落在被子上。
宋傾城把紙條撿起來。
上麵有行字,是用筆手寫出來的。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宋傾城看懂後麵兩句,是思念之意,至於前一句,她拿過手機查了查,意思是——采蒿的姑娘。
這句文言文翻譯後,就是說:“采蒿的姑娘,一天看不見,好像時間有三個秋季那麼長。”
宋傾城注視著,認出是鬱庭川寫的字。
那一筆一劃,峰回路轉,好似突然就生動起來。
看著紙上的這句話,她彎起唇角,姑且把這個當做是委婉的表白。
當下,宋傾城已經認定這是給自己的紅包。
鬱庭川應該是起來後放到她枕頭下的,具體什麼時候放的,她的的確確不知道,三十幾歲的男人可能不好意思說這種情話,所以想出這麼一招。
宋傾城捏著紅包和鈔票,心情一如外麵明媚的天色。
至於那些鈔票,她數了數,統共有二十三張。
她很快就明白過來——
按農曆來算,過昨晚,她又長大一歲。
今年,她剛剛好二十三歲。
……
宋傾城起床洗漱,換好衣服下樓,小洋樓裏不複昨晚的熱鬧,家政阿姨正在餐廳和客廳收拾,餐桌上有不少吃剩的早點,想來是鬱家其他人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