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雨過去開門,已經是十幾分鍾以後。
她的手握上房間門的門把,哢嚓一聲,隨著房門的開啟,看見站在過道上的男人。
鬱庭川一身挺括的正裝,雙手插在褲袋裏,沒有因為遲來的開門而流露出不耐煩,廊間的照明燈柔和,從他身後罩過來,襯得他整個人高大又嚴肅。
忽然間,慕清雨有微微的恍神。
在她的記憶裏,保留更多的是鬱庭川大學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不像現在這樣沉穩內斂。
鬱庭川聽到門開的聲響,抬眼瞧了過來,爾後開腔:“收拾好了?”
“嗯。”經過打扮的慕清雨,長卷發被她用頭繩束著低鬆馬尾,眉目如畫,一點紅唇,氣色非常不錯,她操作輪椅往後推了推,聲音清柔:“先進來吧,房間裏有些亂,可別見怪。”
鬱庭川從褲袋裏拿出左手,稍推開些房門走進去。
看著男人的側影,慕清雨想起來,好像他們已經好多年沒這樣單獨相處。
她深吸口氣,平複著情緒,淺淺笑起來:“想喝點什麼?”
話落,轉動輪椅滑去酒櫃前麵。
鬱庭川說:“不用麻煩,我講完幾句話就走。”
慕清雨背對著他,取杯子的動作一頓,但隨即,她緩緩的轉過身,笑容依舊很美麗:“好歹夫妻一場,現在再婚,連在我這裏多待會兒都不行?”
“Joice還在首都?”
“嗯,由我爸媽他們帶著。”
慕清雨倒了半杯紅酒,自己仰頭喝一口,另一手支在輪椅扶把上,彎曲的手指撐著額角,自言自語一般道:“這些年,我帶著Joice越來越覺得吃力,自己的身體要做複健,Joice又是個很有主意的孩子,很多時候喜歡和我唱反調,看著很乖巧,實際上皮得很。”
說著,她抬眸笑看向鬱庭川:“可能男孩子都崇拜爸爸,你和他不常見麵,但他對你的感情,很顯然,有超過我的跡象。”
“既然這樣,不如再找一個結婚。”
鬱庭川說話的同時,在旁邊的沙發坐下,長腿交疊。
慕清雨望著他不甚在意的樣子,輕扯了下唇角:“再找一個,不見得Joice就願意接受,在他的心目中,爸爸無可替代,同樣的,媽媽也隻有這麼一個。”
“……”
鬱庭川聞言,抬起頭打量她:“昨晚看來沒睡好。”
三十幾歲的女人,熬夜後症狀很明顯,首先皮膚暗淡無光,哪怕擦了再好的護膚品和化妝品,在燈光下,眉眼間的那股倦意依然遮不住,就像是失去水分後的芒果,表麵暗黃,就連裏麵也不再新鮮。
聽到鬱庭川的突然一問,慕清雨很快意識到什麼,心裏湧起尷尬。
這種尷尬讓她難堪,麵上卻還是淡淡微笑,借舉酒杯的動作掩住半張臉,一邊說:“上午醒得早,吃過午飯才補得覺。你知道的,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再說女人過了二十五,衰老速度比同齡的男人快,別說是通宵,就連睡晚點都吃不消。”
“既然睡眠不好,那就少思少想,不該你管的事,沒必要浪費精力去折騰。”
鬱庭川說著,餘光落向茶幾上散開的資料紙。
就是那個主題公園的策劃書。
“可是對我來說,有些事不去想,隻會更加輾轉難眠。”
慕清雨緩緩道:“以前在日本上學的日子,這幾年我會常常想起來,可能那才是我三十幾年最快樂的時光,沒有憂慮沒有煩惱,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學,下了課去做做兼職泡泡圖書館,或者去你和政深合住的地方蹭飯。”
鬱庭川卻沒有和她敘舊,徑直開腔:“昨天下午那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慕清雨一愣,隨即微笑起來:“什麼事啊?”
“你要投資做生意,我無權幹涉。”鬱庭川把剛拿起來的幾張紙重新扔回茶幾:“強拆墓園這種損人福德的事,幹一次就足夠讓你寢食難安,老七這一回恐怕幫了你不少,能掌握我的行程,料準我在日本,對國內發生的事鞭長莫及。”
“……”慕清雨聽了,沒有急著辯解。
鬱庭川又開腔:“上回你通過一個服裝廠家找上她,我沒有說什麼,不表示我願意讓她和你往來,她經的事多,即便快23歲,骨子裏還是很簡單。墓園的事可以揭過去,唯一的條件,以後不準再動她,也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慕清雨輕笑:“她經曆的事多,難道我經曆的就少麼?”
說著,她的眼周泛紅,近乎自嘲的看向鬱庭川:“她最起碼還是完整的,小丫頭遇到點麻煩,頂多找你哭哭鼻子撒撒氣,哪像我,要幾十年如一日的坐在輪椅上。”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不管是你還是我。”
鬱庭川的語調平靜。
“是呀!”慕清雨恍惚一笑:“我任性的後果,就是一雙腿和一個身體不健全的孩子。”
鬱庭川已經站起身。
看出他要走,慕清雨突然開口:“她又有了你的孩子?”
中午,鬱承業有打電話給她,除了怪她擅作主張,就是告訴她,那個姓宋的丫頭再次有了身孕。
鬱庭川說:“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慕清雨的輪椅卻擋住去路。
她抬頭,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個小丫頭有那麼好麼?讓你專程跑來我這裏,就為了警告我讓我別再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