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政委不吱聲了,但是他從倒視鏡中發現,金偉的眼睛映了一歐。
郎書記想了想又說:“今後,政法機關要實行競爭機製,能者上,平者下,劣者汰,要把那些有開拓精神的年輕同誌提拔上來。金偉今天表現得很好,政治敏感性強,這樣的同誌就應該重用……韓政委,你回去向你們黨委反映一下!”
韓政委“嗯”了一聲,他注意到,倒視鏡中,金偉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容。
郎書記又把話題轉回來,強調必須讓我和小趙離開夏城。韓政委說:“其實,我已經告訴刑警隊徐隊長,通知他們馬上回來……我隻是感到為難,他們是來辦案的,任務還沒完成,不太好對他們啟齒……”
開車的金偉把話接過去:“有什麼不好啟齒的?韓政委,根本就不用你開,你把郎書記的指示傳達給徐隊長,讓他跟他們一說,不就完了嗎?!”
郎書記讚許地:“對嘛!作為領導,就得有工作藝術……金偉,你有潛質,好好幹,有前途!”
金偉笑了:“謝謝郎書記!”
前麵出現一片特殊的住宅小區,幾幢別墅式的小樓。晚霞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幽靜、肅雅。那是郎書記等縣領導的住宅。郎書記下車前再次叮囑韓政委說:“我說的話一定要辦到,你要以黨性做保證!”
韓政委雖然滿腔愁苦,也隻能強做笑顏應答。
這時,徐隊長遵照韓政委的指示已經來到夏鎮,跟著他的還有郝平及兩個年輕刑警。他們生拉硬架,非要我們上車離開。徐隊長對我說:“孩子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周密安排,下大力氣找到她,周春、劉大彪也跑不了……你上車吧,上車,我把話都告訴你,都告訴你!”
看來,事情確實很嚴重,我和小趙隻好上車。車上路後,徐臥長把一切都對我們講了。小趙一聽就急了:“憑什麼呀?他郎牛記管著你們,還管著我們到夏城來破案了?他憑什麼呀?”
“憑什麼?”徐隊長冷笑一聲,“理由很充分,你們破壞了夏堋的社會穩定!”
“這……”
小趙說不出話來,這頂帽子實在太沉重了。當時,我在深感壓力的同時,也感到不可理解,郎書記竟然親自下令把我們趕走,太荒謬了……然而我知道,盡管荒謬,可徐隊長他們必須執行,如罘我們不走,他們將非常為難……怎麼辦?
我深感為難,眼前浮現出郎書記的麵容,我現在真正認識到這個書記是個什麼貨色,也明白夏城為何是這樣一種局麵。當然,我的認識也是有限的,郎書記還有另外一麵我當時並不知道,並不止我,多數人都不知道。
有必要把郎書記回家後的情形也寫出來。
郎書記的家我沒進去過,夏城老百姓也沒進去過,隻是聽說卜分寬敞豪華,共有l80多平方米,據說,僅裝潢就花了十幾萬。具體情況我沒看見,無法一一介紹。但,那天晚上他回家後的情況首出現在案卷中,出現在那個保姆的供詞中。
郎書記一進門廳,就有一個年輕的姑娘迎上來,幫著他脫夕衣,遞拖鞋。姑娘長得很媚氣,身上紮著圍裙。她一邊侍候著郎豐記,一邊還不停地說著:“……表舅,你今天怎麼才回來呀,臉色他不好,出什麼事了……”
聽口氣,姑娘是郎書記的表外甥女,但他們的表現卻令人難圳置信。
郎書記看著姑娘,臉色明顯好看多了。他摸摸姑娘的臉蛋,露出笑容道:“行了,心情再不好,看到你也就好多了!”
姑娘笑著躲了一下:“表舅,你在外邊吃飯了嗎?我做了兩條魚,不知你喜歡不喜歡!”
郎書記眼睛盯著姑娘,不答反問:“你舅媽回來了嗎?”姑娘向郎書記飛了一下眼神:“沒有,她來電話了,說還要到蘇州去一趟……對了,我做的是紅燒鯉魚,你喜歡嗎?”“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郎書記又掐了一下姑娘的臉蛋,“這麼說,咱們還能親熱幾天了。”
姑娘嗔怒地瞪了一郎書記一眼,“你就這樣,光知道跟人家……心裏其實一點也不惦著人家的事!”
郎書記:“怎麼不惦著?你別急,得慢慢來。你想想,你既不是幹部,又不是工人,什麼身份也沒有,上哪兒去找一份輕鬆省力又掙錢多的工作呀?”
姑娘不願意了:“我不信,你一個縣委書記,給自己的外甥女找個工作都找不到?我不信!”
姑娘說著調頭向室內走去,郎書記一把將其從後邊摟住:“哎……別生氣,我一定盡快辦……其實,我已經跟商局長說了,很快就能安排!”
“真的?”姑娘站住,露出笑臉,“表舅,你不騙我吧……”
郎書記去親姑娘,“我咋騙你呢?你放心吧,我跟商局長說了,去了先當文書,過個一年半載的,再想辦法給你轉幹,隻要你好好幹,聽表舅的話,用不了幾年,就可以提拔,最起碼也得到哪個局當副局長什麼的!”
姑娘樂壞了,“真的?!”使勁親了郎書記一口,“表舅,我去給你把魚端出來……”郎書記緊緊抱住姑娘:“不,現在我要吃你這條大魚……來咱們先洗個鴛鴦浴!”
郎書記抱著姑娘走向衛生問,姑娘在他懷中笑著,撒著嬌。筆錄中還有一些東西,我不便再寫出來了,那姑娘說,在郎書記最高興的關頭,還許諾她,將來讓她當縣婦聯主任,她不幹,說要當女法官,女警官,他也同意了。
權力就是權力。在郎書記洗鴛鴦浴的時候,徐隊長、我、小趙卻陷入愁苦之中。徐隊長和我互相道歉:徐隊長為不能支持我們感到內疚,我則為給他們添了麻煩而不安……談來談去,又談到賣地這件事上,我就問徐隊長,這裏邊到底有什麼名堂。因為劉家堡的群眾就為這事去縣裏上訪,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了,上訪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可是爽快的徐隊長卻沒有馬上回答,郝平也保持沉默。在我們追問之下,徐隊長才幹笑一聲,答非所問地說:“李隊長,我說句不中聽的,你們操這份心幹什麼?辦自己的事得了!”小趙把話接過來:“咳,又是這話……徐隊長,難道你們夏城的事誰也碰不得問不得?!”
徐隊長又苦笑一聲:“差不多吧,反正愛碰你們去碰,我可不碰,實在對不起,你們問的事我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把荒山野地承包出去,有什麼不好的,我不知道這裏邊有什麼名堂!”小趙:“我不相信,沒名堂為什麼群眾反映這麼大?”徐隊長沒有出聲,小趙還想再問,郝平扯了他一下:“趙哥,你就別操心了!”小趙想對郝平發火,被我製止。
我們就這樣心有不甘地離開了夏鎮,把小萌萌一個人扔到了那裏,扔到一個人所不知之處。現在,隻有她的布娃娃留在我們手中。
我們離開後,夏鎮活躍起來。
天色已暮,街道上已經沒有行人。
有兩個人影隱蔽著進了夏鎮,來到金顯昌家對麵街道的樹後。是周春和劉大彪。
周春趴在樹叢中,望著金顯昌的住宅,低聲對劉大彪道:“你說,他們抓我的孩子千什麼呢?”
劉大彪:“那誰知道,八成是想用孩子引你出來吧,你可千萬沉住氣……天黑透了咱們才能動手!”
周春:“這裏看不到院子裏,我上樹去看看!”
周春爬到樹上,從窗子中影影綽綽可見對麵金家室內的情景,很快,他的目光射迸一扇窗子不動了。
他看見室內有幾個人影,其中一個很小很小,是個孩子,是個女孩子。盡管看不清,但直覺告訴他,那是他的女兒。他急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差點喊起來。萌萌果然在他們手裏。
正是這樣,周春和劉大彪巧使調虎離山計,好不容易將我和小趙調走,不想正趕上金世龍駕車過來,萌萌就成了他的戰利品,回到金宅一報功,金顯昌也非常高興。為避免別人發現,直到天黑下來後,他們才開始折磨萌萌。
此刻,金家室內正在進行一場審訊。審訊員是金世龍和幾個徒,受審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萌萌。
審訊前,他們先扒下萌萌的衣服仔細翻找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又讓她自己穿上。對這一切,萌萌像隻羔羊一樣任人擺弄,隻哭泣的權利。
金世龍皮笑肉不笑地蹲到萌萌身邊:“你叫什麼名字……對,苜萌,告訴叔叔,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放到哪兒了?”
萌萌害怕地望著金世龍,淚水盡情地在臉上流淌,怯生生地反習:“是……是什麼東西呀?”
金世龍比畫了一下:“是……是盒錄音帶……你知道什麼是乏音帶嗎?”扭頭對旁邊的歹徒,“去,取一個來給她看看!”歹徒應聲走出去。金世龍繼續向萌萌比量著問:“就這麼大,於形的,你看見過嗎?”
萌萌抹著眼睛,仍然搖頭。
出去的歹徒返回來,把一盒錄音帶遞給金世龍,金世龍拿給萌百看:“看見了吧?這就是錄音帶,你見過這個東西嗎?”萌萌抽泣著回答:“見……見過……”
金世龍大喜:“是嗎?在回?快說……”
萌萌:“在家裏……媽媽聽歌用的……我家裏有好多呢……”“咳,媽的!”金世龍失望地說,“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你媽馬死之前,給你留下這個東西沒有?”
萌萌搖搖頭。
金世龍火了,眼睛一瞪:“媽的小崽子,你不說實話!我知道,爾死媽給你留下了這東西,留下了,你知道在哪裏……你不說實舌……說,不說我整死你!”
金世龍一把將萌萌揪起來舉得高高的:“你說不說,不說我摔夕匕你!”
萌萌被舉到空中,嚇得大哭起來:“爸爸……媽媽……叔叔,快來救我呀……我怕呀……放開我……”
金世龍獰笑著,仰頭看著萌萌:“放開你?那就說實話,東西放到哪兒……”
萌萌大哭著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啊……叔叔放了我吧……”金顯昌家的另一個房間裏,金顯昌和才經理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瓶酒和兩個高腳杯。相鄰的房問裏傳來萌萌的哭叫聲和金世龍的吼聲。
金顯昌不時地喝一口酒,才經理卻一副坐臥不安的樣子。又一陣孩子的哭叫聲傳過來。才經理忍不住道:“大哥,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她還是個孩子呀,別嚇壞了她!”
金顯昌笑笑:“怎麼?心軟了……你是念書人,這還不懂?我這沒啥文化的人都聽過這句話,怎麼說來著……對,無毒不丈夫咱們要打天下,可不能像老娘們似的呀!”
才經理:“可她是個孩子呀……”
金顯昌:“孩子怎麼了?你可憐她,可萬一那東西她真知道在哪裏,不交給咱們,有一天落到別人手裏,會是什麼結果?咱們都得完蛋……那時,就輪到你那已經沒有媽的女兒又沒有爹了。你不是心疼你的孩子嗎?想讓她上大學、上外國留學嗎?真要出了這種事,啥都完了,那時的她,就是今天的她!”
這話說中了才經理,他不吱聲了。
金顯昌喝了一口酒,用一種悔恨的口氣自語道:“媽的,說起來真是教訓哪,慘痛的教訓哪……想不到那個女人會來這一手,弄得我後來跟女人睡覺都受了影響,生怕她們給我整事,每次上床前都要搜遍她們的全身,生怕再給我來這一下子,可這麼一來,就影響了興頭……”
才經理默默地聽著金顯昌的話,不時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他一眼。
這時,金世龍走進來。金顯昌收起感慨,換了氣急問道:“怎麼樣?”
金世龍沮喪地搖著頭:“不行,她身上根本就沒那東西,又打又嚇也沒問出啥來……咋辦哪,大哥!”
才經理:“還有什麼辦法?她一個小孩子能架住這麼折騰嗎?她肯定真不知道,放了算了!”
金世龍一立眼睛:“放她,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手的,得好好用用她,說啥也不能放!”
才經理急道:“她還有什麼用處……”對金顯昌,“大哥,你得想好了,這孩子在咱們手裏,那兩個外地警察一定不肯罷休,一定全力尋找……這兩個人你也多少知道點,不好對付……還有刑警隊徐隊長,他不是咱們的人,剛才你不是聽說了嗎?他帶來十多個人,就是要找這孩子的……他們真要從咱這兒發現這孩子,咱怎麼解釋?”
“他敢!”金世龍大聲道,“我就不信,他敢到大哥家來搜查!”對金顯昌,“大哥,你根本用不著擔心,那兩個外地警察還以為是周春和劉大彪把孩子弄去了呢,根本就沒往咱們身上想,他們要找,也是找周春他們……真要是有麻煩,把小崽子處理了往哪兒一埋就完了唄,有啥了不起的?!”
“你……”才經理又急又氣,從沙發上猛地站起,指著金世龍,“你……”對金顯昌,“大哥,你絕不能聽他的,盜亦有道,事兒不能做太絕了哇!”
金顯昌用煙頭點了點,讓才經理坐下。對金世龍道:“老才說得有道理,你千萬不能胡來,不許傷著孩子……不過嘛,咱們也不能放了她,她還有用。”
才經理:“什麼用?”
金顯昌笑笑:“其實,那件東西找不到也不要緊,找到周春也行,因為,那東西是要交給他,如果他這人沒有了,東西也就沒啥用了是不是?”
金世龍樂了:“大哥,你是說,用這孩子引周春出來……高,實在是高……大哥,周春他惦著孩子,一定不能遠走,沒準也能想到孩子是落到咱們手裏,會找上來,也許就在外麵不遠處,我看這麼辦……”
金世龍對金顯昌附耳低語,金顯昌笑著頻頻點頭。才經理不安地看著兩個人。
樓外的幾隻大狗突然叫了起來,金顯昌眼睛轉了轉,對金世龍低聲說了句什麼,金世龍走出去。
金世龍帶著兩個手下走出屋予,打開大門,走出院子四下察看,沒有發現什麼。
金世龍對兩個手下道:“沒人,走,回屋,還得好好問問周春的小崽子,不說實話就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