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書記:“這算什麼?我也可以帶你出國呀,過些日子,我就要出國考察,就帶你去……白冰,我跟你說實話吧,夏城這個破地方,我早幹夠了,要不是為了撈倆錢,我能熬這麼長時間?我都打算好了……先看看形勢,看新來的省委書記到底怎麼樣,要是還能提拔,我就再幹幾年,要是形勢不好,我們出國就不回來了。憑我的身份,搞好了還可以來個政治避難,還能得到各種優待……白冰,你來得太好了,我正在想你……走,到裏屋,今夜我說啥也不讓你走了!”
郎書記往裏間拉白冰,白冰故意忸怩地:“不,我剛才路過值班室,值班室的老頭問我幹什麼,我說有個材料要寫,不出去他會。怎麼想啊……”
郎書記:“沒事,有我在,你怕什麼,他要敢亂說,我解雇……”
郎書記拉著白冰向裏屋走去,興奮得腿都有點軟了。
可是,他注定沒有這個豔福。因為,此時有一輛轎車正在向著縣委大樓駛來。
車中是金顯昌和才經理。
才經理故意對金顯昌道:“大哥,都過半夜了,這時候找他好嗎?”
金顯昌:“有什麼不好的?媽的,要錢的時候找我,一遇風吹草動就想閃開,沒那麼便宜的,我非找他不可,還非要讓他辦這事不可!”
才經理:“大哥,這可是頂煙上啊,省委書記要來,摸不清底細,他敢嗎?再說了,這時候你也得小心點啊,別讓人抓了典型!”金顯昌:“屁,新來個省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我頭上又沒有烏紗帽,怕啥?錢撈到手了是大爺,見勢頭不妙,我給他來個腳底抹油,也他媽當外國人去,誰能把我怎麼樣?!再說了,也別聽那些高調,省委書記也是人,我不信給他二百萬他不動心。等有機會,我跟他也掛上一勾,交上朋友,那我就不在夏城混了,要打人省城,打人北京……”
話實在有點狂,不過,這也是他的人生體驗,他說的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有人說過:在中國,沒有好辦的事,也沒有辦不成的事!
不過,金顯昌還是錯了,因為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跟他不一樣的人,還有和郎書記不一樣的領導。
車到了縣委大樓,金顯昌和才經理下車,發現郎書記的窗子還亮著。金顯昌一指:“瞧,他肯定還在,我這就去找他!”金顯昌往樓內走,才經理欲跟隨,金顯昌回頭說:“哎,老才,你就別上去了,在外麵等我!”
才經理隻好站住,看著金顯昌走進大樓,然後回到車內,打開手中的皮包,現出裏邊的一個小錄音機。
才經理擺弄著錄音機,錄音機中傳出金顯昌的聲音:“怕什麼,錢撈到手是大爺……”
才經理真是豁出來了。可是,他今晚的計劃卻沒能實現。他聽了聽錄音機,又失望地關了,把它塞到包裏,扔到車座上。此時,郎書記正在辦公室裏屋的床上忙乎著,一邊脫白冰的衣褲,一邊還說著:“……快,那天的興頭讓小喬給破壞了,我恨死他了,今天說啥也得幹了……”
可茶幾上的電話鈴又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興頭。他想不接,可響個不停,隻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抓過電話,沒好氣地說:“誰?有什麼事……”
電話裏的聲音:“郎書記,我是值班室,金縣長要見你……”郎書記大吼道:“我誰也不見!”
然而,電話裏傳來打耳光的聲音,接著有人“哎呀”一聲:“郎書記,他闖進去了,我擋不住他……他還打我……”
郎書記:“這……媽的……”放下電話,對白冰說,“是金顯昌,值班室更夫沒攔住他,你在裏屋等著,別出去!”
郎書記說著穿好衣服,走出辦公室。
聽到外間關門的聲音,白冰從拎包裏拿出一個袖珍錄音機,飛快地跑到外間,放到郎書記的寫字台上,又拿了幾張報紙蓋上。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和金顯昌的說話聲:“咋的?為啥不見我?是不是有哪個小蜜在屋裏呀……”
白冰急忙閃進裏屋,關上門。
金顯昌推開外屋門闖進來,郎書記緊跟在後邊,生氣地說:“你小點聲,吵什麼,注意影響!”
金顯昌:“啥影響?花我錢時咋不怕影響……”猛地推開裏屋門,“我看看哪個美人在這兒呢……”
郎書記想阻攔金顯昌,來不及了。可是,金顯昌開門後卻沒有看到人影。
原來,白冰藏到了門後。
金顯昌拽把椅子坐到郎書記寫字台對麵,說:“我還以為打擾了領導的娛樂活動呢……還不讓我進來,跟我劃清界線,是不是晚一點了?!”
郎書記坐臥不安,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快說!”
金顯昌嘿嘿一笑:“說就說,要說咱就從頭說,把話說透,再把今後的事說透,用你書記的話說,是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開拓未來,對不對……”
兩人說了起來。好像天意,金顯昌動了感情,回顧起自己和郎書記交往的經曆,把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事都掏了出來,說得郎書記也顧不上白冰了。白冰在裏間聽著,心中又緊張又高興,深感不虛此行。
隻是,急壞了在外麵等著的才經理。
才經理在縣委大樓外等著,不停地在車旁來回踱步,抬起手腕,張曼為過於聚精會神,扔在車內包裏的手機響起來,也沒有聽見。
電話是從他的家中打來的,是他的女兒打來的。思敏沒聽到爸爸的聲音,立刻就慌了。放下電話後想了想,開始采取行動。郎書記的辦公室內,郎書記和金顯昌的談話終於到了尾聲。他們誰也沒想到麵前就放著錄音機,二人說話時,手還不時地碰一下蓋著錄音機的報紙。
金顯昌對郎書記說:“……聽明白了吧,咱們最後幹這一把就夠過了,這不是什麼大事,你隻要把工程的包底透給我,五百萬就歸你了……別害怕,有錢就是大爺,就算以後出什麼事,你可以帶著錢出國定居,就是到外國,五百萬也夠花一氣了,到那時,誰能把你咋樣……”
郎書記沒有表態,而是盯著金顯昌,突然問了一句:“老金,你跟我說實話,那事到底是不是你幹的?”
金顯昌一愣:“啥事?”
郎書記忽然又不問了,改口道:“啊,沒什麼,你還有事嗎?!”金顯昌卻覺出了什麼,盯住郎書記:“我的話等一會再說,你剛才說的到底是啥意思,出啥事了?把話說明白呀!”郎書記:“沒什麼,我想起來了,這事和你無關!”金顯昌:“郎書記,你有話可得明說!”
郎書記:“這……真的沒什麼,好了,你說的我都明白了,讓我想一想,隻要我在夏城,什麼事都好辦,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還不知我的為人嗎……天不早了,明天我還有工作,得休息了!”
金顯昌盯了郎書記片刻,終於站起來要告辭:“好吧,咱們走著瞧!”
後來得知,郎書記當時要問金顯昌的是我家人被害一事,可他問了一半怕真問出來什麼,自己不好辦,就沒再問下去了,這樣,萬一出事,他可以裝糊塗。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竟然是一個共產黨員,還是個領導幹部,掌握著一個縣幾十萬人的命運……他為了錢,竟然和殺人犯搞到一起。夏城在這種人的領導下,老百姓能有好日子過嗎?!
對夏城內發生的一切,我當時一點也不知道。在郎書記同金顯昌進行交易的時候,我和小趙正沉浸在老黨員死去的悲憤之中,在埋葬他……這時,劉家堡人也都改變了對老黨員的態度,他們選了一處山坡,把他的骨灰深葬於地下,並為他立碑,我和小趙跟他們一起忙了一夜,一點也不知道城裏發生的一切……
東方已經現出曙色。
長談終於結束了。金顯昌站起來,對郎書記笑嘻嘻地道:“那麼,咱們就說定了……您得打起精神來,別趴下……你還是夏城的父母官,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新來了省委書記怎麼樣,別怕他,省委書記也是人,也認錢,你要弄好了,沒準將來也能當上省委書記呢……好了,你休息吧,祝您晚安……不,已經快天亮了,祝你早安吧!”
金顯昌向外走去,郎書記送出屋子。趁這機會,白冰迅速從室內閃出,將錄音機取回,並拿出錄音帶揣人懷裏,又將錄音機放到拎兜內。
可是,這時發生了意外的事,她懷中的傳呼機叫了起來。原來,小喬見白冰遲遲不歸,以為她真的跟郎書記扯上了,就忍不住打了傳呼。
壞事了。
剛走出辦公室的金顯昌聽到了傳呼機的響聲,一怔:“咋,你屋裏還有別人……”轉身向室內奔去。郎書記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金顯昌進屋時,白冰正要往外走,兩人撞了個對麵。金顯昌:“是你……”
郎書記跟進來道:“這……老金,我找白秘書有點事……白秘書,你走吧!”
白冰答應一聲,閃開金顯昌,迅速向外走去。
金顯昌一把揪住郎書記衣襟:“你……剛才,她在裏屋來著?我們說的話她聽去了……”
郎書記:“這……沒關係,你不用擔心……”
“去你媽的吧,”金顯昌氣極敗壞起來,“她是周春的小姨子,一定沒安好心,媽的,你們姐夫小舅子都一路貨,貪色不要命,我都吃過她姐姐一回虧了,這回她一定又是這樣……”金顯昌話沒說完就向外追去。
這時,白冰已經飛快地跑下樓,跑出縣委大樓。
正在焦急等待的才經理看見了白冰的身影,並認出了她,一怔:“哎,白……自秘書……”
白冰也一怔,但沒有理睬,飛快地向遠處跑去。
金顯昌衝出大樓,對才經理喊著:“老才,快,快抓住她……快……”
才經理遲疑了一下,向前追去。
金顯昌跑向轎車,郎書記也從樓裏跑過來,將他拉住:“哎,你剛才說什麼……”金顯昌:“我說她一定給咱們錄了音。媽的,要真這樣的話”
宇委書記一來你可就全完了,還他媽連累了我!”
郎書記:“這……這可怎麼辦?你一定要抓住她……”
金顯昌哼了一聲鼻子,把郎書記推出去,鑽入車內,啟動,向前笪去。
郎書記站在原地茫然地向前看著。
淩晨時分,又一場追逐在街道上展開了。
才經理追趕著白冰。白冰的身影閃進一條小巷,才經理追進量。
小巷中。才經理漸漸迫近白冰,邊跑邊輕聲叫道:“白秘書,別跑……別怕,我不是壞人……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白冰見無法擺脫才經理,隻好氣喘籲籲地站住,回過身:“你住……你要幹什麼……”
才經理走上前說:“白秘書,你別怕,我跟金顯昌不是一夥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許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