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宮牆內,宮燈燈輝搖曳,滿宮城之中都隨之婀娜多姿了起來,主仆二人就這麼靜靜的走在她宮殿後麵的宮道上,悄然無聲,隻有對影成雙。
“以前從來不知,秦宮之內竟然如此好的月色,隻可惜知之太晚,以後再想見到,絕非易事了。”孟嬴抬首望著這片清輝月色,不禁感慨道。
齊姬聞言,不覺垂下了頭,“公主,都是我連累了你,不然的話,你還能夠繼續等,等到他回來為止。”
她知道孟嬴對那個人的等待,那段時間二人在小佛堂裏麵情投意合,她就每天將煎好的藥偷偷夾雜在食盒之中,送到佛堂的外麵……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二人許下了白頭之諾。
但是,孟嬴卻是帶著絕望的搖著頭,“他要真想來的話,早該來了,約定之期早過了,或許隻是當時一時興起,或許就像是當時在山上的一樣,不辭而別,再不相識。”
齊姬無言以對,隻能攙扶著孟嬴走在這宮道上,偶爾夾雜著幾聲咳嗽的聲音,孟嬴的心,怕也是不想再等了吧?齊姬心想。不然的話,秦楚兩國聯姻這麼大的事情傳揚出去,天下皆知,何以他也還是杳然無訊,也不歸來?
“公主,齊姬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的……”齊姬說道,隻是回首看去的時候,卻見孟嬴的兩腮邊上掛滿的都是淚水,愴然之間她再度咳嗽了起來,齊姬趕緊掏出袖中的手絹,替孟嬴擦拭了唇邊之後,拿回來的時候那手巾上麵盡是血跡的鮮紅,將齊姬嚇了一跳。
“公主,你……”齊姬驚呼出聲,她沒想到孟嬴已然病重到這種程度了,“我,我去找禦醫過來,公主你不要出事……”
齊姬轉身想要去請禦醫來的時候,卻是被孟嬴拉住了身子,搖著頭阻止齊姬,“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或許說她自己心裏清楚,倒不如說是她更寧願自己就這麼長眠下去。
齊姬聽著,淚流滿麵,不住的搖著頭,“公主,你又何苦這麼對自己?他不回來就不回來了,你這麼折磨自己,他也回不來的,這個負心涼薄的人,我要是見到他的話,我非……”她怒罵著伍子胥,可是到頭來,齊姬才豁然發現,她也沒見過此人,一切,全憑孟嬴口述,就算此刻那個人在她的麵前,她也未必能知道。
孟嬴也苦楚的笑了起來,“好可笑,對不對?到頭來,我竟然也連他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隻曾聽他說過,身為楚人,楚人啊!我此番嫁到楚國去,如若再見到他的話,該是什麼樣的一番情景?見,與不見?”她說著,哭笑著,伴隨著這咳嗽的聲音,她就像風中殘燭般無奈。
齊姬見她的情況越發的急劇了起來,心中擔心,便扶著孟嬴轉道回了宮殿裏,在小園之中的一棵榆樹下坐了下去,“公主,你且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廚房幫你溫藥回來……”她說著,趕緊朝著廚房那邊的方向走去。
孟嬴捂著自己的心口處,無奈的搖著頭,“這陣子藥石無靈,你不要費力了……”她的聲音太輕,齊姬也已經走遠,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這一點,隻是,在她說完這話的時候,又重重的咳了起來,在那手絹上,鮮血依舊沾染在上麵。
朝往廚房那邊的方向一片漆黑,遠處宮燈的光輝照耀不到這邊來,隻能依稀借著天上的月光照亮這回廊。齊姬的身影穿插在其中,腳下急急前行,漾開的裙花在月色下煞是好看,心中著急著孟嬴的身體狀況。
但是,卻是在轉過回廊,到達廚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前方有一道身影閃過眼前,齊姬心中一詫異,隻見到從廚房裏麵一道略微臃胖的身影從廚房裏麵竄了出來。
齊姬站住了腳步,借著這微亮的月色,她看清楚了那個從廚房裏竄出來的身影,“那……不是王後身邊的嬤嬤嗎?”這個時候深更半夜的,她到公主的廚房來幹什麼?
無論她此刻來到這廚房裏做什麼,齊姬心裏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的,她趁著此刻那嬤嬤還沒發覺自己,齊姬悄然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了一根銀簪,快步的朝著前邊走過去,“你這個時候到這裏來幹什麼?”
齊姬說話出來的同時,驚到了這個嬤嬤,卻是在她驚慌想逃的時候,齊姬將手上的銀簪朝著嬤嬤的背上紮了幾下,隻聽得嬤嬤幾聲痛呼聲出之後,推開了齊姬,死命的朝著前方跑去。
“王後的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齊姬篤定的說,見這嬤嬤現在已經走遠了,齊姬的心裏放心不下,趕緊奔進了廚房裏,點起了燭火照亮整個廚房裏,她隻見到這爐火上依舊在微著孟嬴的藥,其他的並沒有什麼異樣。
但是,齊姬的心裏始終是不踏實,“王後的人半夜來到這裏,不可能隻是為了鑽一趟廚房吧?”她仔細的在這周邊搜查了一遍,隻見到柴火上灑落了一絲絲淺白色的藥粉,她一時心驚,轉身出來的時候,卻正巧在門口的地方,拾到了一包被絲絹包住的散粉。
怕是剛才在慌亂之下,那個嬤嬤掉落在此處的。
“難怪公主這段時間,久病不好,原來……”齊姬揣測到了這一層上之後,臉色‘刷’的一下慘白了起來,忽然,她明白了一切。
王後,到底不肯放過孟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