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今夜不會再下雪的了,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又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鵝毛。
公子期去而複返,被孟嬴帶回。
並非是孟嬴心狠,不讓公子期去見王後最後一麵。隻是此時的王後那樣殘忍的麵容,孟嬴實在是不忍心,公子期已然經受過一次喪母之痛了,如若再見到王後這樣,隻怕會受不了。
鵝毛飄落在肩上,在這天寒地凍之中,忽然從剛才的來時路上,一聲淒厲的呐喊聲,帶著哭聲傳揚開來。
“王後……”
這聲音,就像是一根刺一般,劃破了整個寂靜的深夜,從宮道的盡頭傳來,?如同錦帛破開的一般,撕了心,裂了肺。
孟嬴的腳步止住了,公子期的腳步也止住了,這聲音在深夜之中淒厲得讓人心寒。
在這一刻,孟嬴豁然轉身去,看著冷宮那邊的方向,然而,公子期卻已然跪倒在了地上,哭喊了起來,“王後……”
夜空上的雪花,就這樣無聲的灑落,在迎娘那淒厲的哭聲之中,王後的死訊幾乎無人知曉。
在孟嬴走了之後,王後最起碼心中還剩下一絲的欣慰,在那冷宮之中癲狂的笑,最後又傷心的哭。
迎娘勸不住王後,王後也不肯離開,最終對迎娘說:“整個宮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千萬要活下去。”
在對迎娘說完這話的時候,王後以頭觸柱,在那血泊之中,她說:“我寧可……自行了斷,也不留下任何屈辱,大王,大王……”身亡那一刻,口口聲聲所念想的,卻還是當年的夫妻。
誰曾想,多年的夫妻情深,多年的患難與共,最終卻是為了求得一個好死,自我了斷。
深夜,雪漸漸下得濃重了起來,在那冰冷得如同地獄般的冷宮之中,那殘軀也隨之冰冷,所有的怨和恨,盡數埋葬在這皚皚白雪之中。
等到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在雪夜之中,內侍的步伐跑地無比的快,一路馳行於宮道上,朝著王殿那邊的方向奔跑,“大王,大王……王後已,已……薨!”
這一句傳報,猶如深夜中的一記驚雷。
將楚王從床榻上炸了起來,渾身被冷汗浸透了,兀自心有餘悸,先前在棲鳳台中那血淋淋的場麵猶然在目,就此怔怔的坐在床笫之間,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手臂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的時候,楚王才回神過來,看著這周圍熟悉的王殿,心下才鬆了一口氣,又聽聞殿外內侍跪在那裏的通報,失神的道:“王後,薨了?”
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幾十年夫妻啊!”楚王語氣生硬的說著,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卻又是嘿嘿的笑了起來,仿佛有一種鬆懈了一口氣的感覺,最後的威脅也沒了,整個後宮再也沒人敢以孟嬴的事情來煩他了。
他笑完了之後,又將身躺下,繼續酣睡下去。
此夜,風雪下到最後格外的濃,整個寒冬的雪仿佛沒有像今夜這般不要命的下過,厚重得像是堆積在人心中的陰霾一般,掃之不去。
等到消息傳開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晌午了,麵對著宮裏的執事浣女的時候,楚王卻是冷冷的下了一道命令,“寡人說過,?要將王後千刀萬剮,拋屍喂野狗,既然她自我了斷了,寡人厚德,就丟到亂葬崗去罷了。”
聞言,浣女卻顯得為難了,“大王,鄖女雖逝,可始終是楚國王後,如果草草埋葬了,恐遭天下人……”
“她糾結伍奢那班老匹夫逼迫寡人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是楚國的王後,寡人這身上的傷,至今還痛著呢,也是拜她所賜。”楚王指著自己手臂上的傷,一副不肯退讓的模樣。
然而,浣女的一番請求,並沒有得到楚王的應允,反而是被怒斥了一番,最終退出了王殿,出了王殿之後,卻遇到自己的丈夫——子常,也在殿外守候著。
王後一死的消息,已然所有人都知曉了。
浣女與自己的丈夫相遇的時候,隻是輕輕的衝著他搖了搖頭,便沒有再說話。
子常乃是當時楚莊王第三子。名囊瓦,字子常,在楚室王族中也具有相當的地位,隻是為人脾氣暴躁,又兼之貪財,故而此人名聲在楚國也甚是狼藉。
浣女本看不慣自己丈夫的德行,但是王後之事,如若是能讓子常去勸說勸說大王,最起碼也給王後死後一個體麵。
而此刻守在殿外的,也有楚王的庶子公子申,也一並前往王殿中為王後身後之事求情,可是統統遭受到了楚王的拒絕,甚至不惜怒罵一頓,將所有人全部都轟出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