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格裏拉(1 / 3)

第八章 香格裏拉

68.手心手背

我有二十天的假期,當然要去雲南。出發前,我感覺腰有點疼,便做了檢查,彩超顯示腎髒沒有問題,又驗了尿,結果發現葡萄糖四個加號,我知道情況不妙,驗了血之後,血糖值是餐前十二,餐後十五,典型的糖尿病。

我的心情一下子晦暗起來,本來應該住院,可是我急著見姚淼,根本沒心情住院,再者說如何治療糖尿病,我心裏也有數。

不過,我沒敢對丹陽說我得了糖尿病,我怕她不讓我出門,也沒敢說去雲南,而是說去成都,飛機票是丹陽給我訂的,直飛成都。

我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旅途,在成都雙流機場我和姚淼通了電話,她興奮若狂,卻說不方便去機場接我,讓我下飛機後打車去酒店,她在酒店的房間裏等我。

這是出乎我意料的!我心想,姚淼為什麼不來接我呢?轉念一想,管她呢,見麵再說。我沒出機場就買了去昆明的機票,兩個小時後,我登上了飛往昆明的飛機。

從機窗俯瞰大地,雲遮霧罩,山河顯隱,在縱橫分布的山水之間,有無數條道路將彼此隔絕的人群、村莊與城市連接起來,然而我與姚淼之間的連接卻是心靈。

我忽然覺得愛情和婚姻是兩種生命狀態,我與姚淼是愛情,與丹陽是婚姻;與姚淼是手心手背的關係,與丹陽的關係是左手和右手的關係。

愛情是欲望,婚姻是什麼?其實婚姻就是過日子,能夠溫暖已經足夠了,何必要苛求興奮?然而愛情是離不開興奮的,愛情猶如煙花,是用激情點燃的。

遺憾的是愛情與婚姻猶如魚與熊掌一樣,所有的情感故事都是由於二者不能兼得開始的。其實,愛情傾向於人性,婚姻傾向於道德。一想到與姚淼相會,我就興奮不已,因為姚淼是我精神的療養院、情緒的治療所。

走出昆明機場,我便打車直奔酒店。我一直以為昆明是西南地區的上海,昆明女郎的時尚不亞於上海,雖不一定創新在先,但一定不甘人後,且常有出奇製勝的表現。但昆明的骨子裏還是很純很純的,因為這裏尚有自然原始的人文風貌。這一點是昆明吸引姚淼的地方。

姚淼的舞蹈善於從天地交合、陰陽協調中獲取靈性,致使她對於生命、愛情與死亡具有一種本能而浪漫的意識。她的靈慧離現實的炊煙很遠很遠,卻離心靈所渴求的東西很近很近。我甚至以為她是一個用肢體舞蹈的詩人。

偷情好似吸毒,你明知那是不好的,但又抗拒不了誘惑,何況姚淼是我心靈的天使,對我有一種深不可測的魔力。她一舉一動哪怕是彎眉一挑,都猶如微風從一泓止水上空掠過,我寂靜的身體裏便有了細浪追石的聲音。

什麼事情隻要有了開始,就會自己繼續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時間會替你安排一切。我不知道我和姚淼的結局,對於愛來說,結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當我心靈受傷的時候,姚淼是醫我的藥。

我按房間門鈴時,好半天才有人來開門。我正納悶時,姚淼穿著睡衣,身披長發,麵色憔悴,手扶著牆站在我麵前。

“慶堂,你來得真好,我正想你時,你就來了。”

“寶貝兒,怎麼了?”我抱住姚淼問。

“前兩天下去采風,淋了雨,昨天晚上開始發燒。”姚淼有氣無力地說。

我一摸姚淼的頭,燙得嚇人,我趕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燒到多少度?”我心疼地問。

“不知道,我這兒沒有體溫計。”

“淼,去醫院吧,我感覺有三十九度多。”

“慶堂,我不去醫院,我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來了,我要你坐在我身邊陪我,燒就會退的。”

“淼,那我去給你買點藥,”我扶她躺下說,“可以不去醫院但必須吃藥。”

我先去洗手間投了一把涼毛巾,疊起放在她的額頭上,姚淼的臉燒得微紅,像撲了淡淡的腮紅,越發透著一種嬌柔的美,這種美是最易喚起男性溫柔的,我憐愛地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

酒店附近有一家藥店,我買了治感冒和退燒的藥,快速回到房間。這時,姚淼燒得似睡非睡,我趕緊托著她的頭,把退燒藥給她吃上,又給她蓋好被。

姚淼吃完藥後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我不知道姚淼一個人在雲南吃了多少苦,我隻知道她是一個以舞蹈為生命的人。

姚淼醒來時,燒已經全退了。

“慶堂,我是不是變成醜八怪了?”姚淼羞怯地問。

“比醜八怪還醜!”我笑著說。

“我就是要變成醜八怪,看你還愛不愛我?”姚淼嬌嗔道。

“你醜得還不夠,醜到極點就美麗到了極點。”

“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女人在別的男人麵前醜,在自己麵前美。”姚淼嬌柔地說。

“不對,男人都喜歡女人在別的男人麵前是個好女人,在自己麵前是個壞女人。”我反駁道。

“討厭,你真壞。慶堂,我餓了。”

“想吃什麼?”

“想吃米線。”

“你能起來嗎?我們去吃過橋米線。”

姚淼試著坐起來,頭卻暈得不行。

“慶堂,我太虛了,還是讓酒店送兩碗肉末米線吧。”

不一會兒,酒店服務員就送來了兩碗香噴噴的肉末米線。姚淼確實餓了,她幾乎狼吞虎咽地吃了米線。

“淼,下去采風吃了不少苦吧?”我把自己碗裏的撥給她一些。

“這段時間,我走了大半個雲南,我看到了很多民族歌舞,這些本土化的舞蹈讓我癡迷,我幾乎找到了舞蹈的本質。”姚淼自豪地說。

“那麼什麼是舞蹈的本質?”

“我在采風時,哈尼寨有個老太太,讓我特別吃驚,腰都彎成拱橋直不起來了,她還在田間地頭跳,拿個樹葉在地上畫著跳。我一下子明白了,舞蹈是生命的需要,是生活的一種方式,舞蹈是人類精神外化的一種表現方式,它就是生活。”

我被姚淼的舞論驚詫了,我沒想到這個嬌柔得有些弱不禁風的漂亮女人會對事業這麼執著,而且升華到精神境界,我自愧不如。因為我尚未把醫學作為生活的一種方式。

69.飛翔

經過一宿的休息,姚淼終於恢複了體力。

早晨一起床,我就問:“咱們到哪兒去玩?”

姚淼把頭枕在我懷裏說:“昆明西部有一個玉龍灣風景區,有世外桃源的美譽,去那兒怎麼樣?”

我就喜歡這種遠離塵囂自然風貌原始古樸的地方,便欣然應允。我們在酒店租了一輛本田車,自己駕車來到玉龍灣。

這真是一個風光旖旎,密林幽深的好地方。像我這種神經外科醫生,整天與人的生死打交道,難得有這麼輕鬆的心情,又是與自己心愛的女人遊玩,更是有一種逃出心獄的快感。很顯然,離別使姚淼和我的感情更加醇厚了。

我們在這裏走藤橋、過溜索、穿密林、蹚小溪,在這片秀麗嫵媚的大自然中,充分感受到回歸大自然的妙趣。

我們又一起來到湖邊,我提議水上泛舟。姚淼卻望了一眼距離水麵五十米的人工跳台。

“慶堂,我們一起蹦極吧。”

我望了一眼高高的跳台,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我從小就有恐高症,就怕登高。我心裏發虛,臉上並未露出來。

“寶貝兒,太危險,還是劃船吧。”我勸道。

“危險是檢驗一個人是否勇敢的唯一標準,如果你愛我就陪我跳一次!”姚淼堅決地說。

我被將住了。我知道姚淼喜歡挑戰自己,她迫不及待地報了名,爬上了跳台。我也隻好隨她一起爬上了跳台。沒錯,是爬,因為那樓梯的角度簡直就是直上直下。

五十米高的跳台,人站在上麵往下看一眼便頭暈目眩,耳邊風聲鶴唳,我不免腿有些發軟。

兩位膚色黝黑的教練員正在為一位小夥子係繩索,係好後,“五,四,三,二,一”,小夥子一個倒栽蔥一頭紮了下去。我在上麵看到他隨著繩子飄來蕩去,心想,一旦繩索不安全就慘了。

姚淼看了興奮不已,躍躍欲試。我畢竟是一個看慣了生死的人,愛可以讓人勇敢,一根維係生命的繩索牽著一腔勇敢的激情,愛的力量是巨大的,它戰勝了幾十米的深淵,讓我決心為愛人做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投身。

蹦極就是勇敢者的行為,與自己愛的女人像鳥兒一樣展翅,即使墜入深淵,也是幸福的。因為血液是沸騰的,自信讓人美麗。

“慶堂,人生就像爬上這跳台一樣,每往上走一步,都需要勇氣,”姚淼嫵媚地說,“能走到這裏的人就已經不能後悔了,你能陪我上來,說明你對我的愛不會改變。我希望我們一起跳下去。”

“姚淼,我聽你的話像是殉情。”

“就當是一次殉情的遊戲吧。慶堂,我隻希望能和你承受同樣的命運。”

我被姚淼的話感動了。風很大,把跳台吹得上下晃動。在教練的指導下,我彎彎腰、壓壓腿、伸展身體,做好了預先準備。經過教練的幫助,把牽引繩套在我和姚淼的腳上。

我們站到跳台邊,姚淼雙手平舉在兩側,我抱著姚淼,教練將我們的腰束在一起。我望著遠處的山峰,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幅畫麵:在電影《泰坦尼克號》中,露絲在邁克的鼓勵下,站在船頭,舉起雙手,麵對大海,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煩惱,感覺在飛翔。

此時,我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而是一種輕鬆、一種自由、有一種跳下去就解脫了的感覺。姚淼也沒有害怕,她眼望腳下平靜的湖水,像是忘記了一切。

“五,四,三,二,一”,我和姚淼驚呼著墜了下去,我們緊緊抱在一起,所有的物體都被拉成了一條線,眼前的事物什麼也看不見,隻有懷中的姚淼和即將融入的湖水。眼看距離湖麵越來越近,感覺馬上就要完全融入湖水。突然被牽引繩拉住,一下子反彈上去,心像被重重地甩到九霄雲外,整個人又向上騰飛了起來,朝著藍天,像兩隻展翅飛翔的天鵝。

姚淼驚聲尖叫著我的名字:“慶堂,慶堂!”

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極點,還是痛快到了極點,也就是十幾秒鍾後,當那條彈簧繩終於筋疲力盡不再上下起伏時,我和姚淼緊緊地吻到了一起。

“慶堂,我真的不想停下來。”姚淼幸福地說。

“為什麼?”

“我想和你化作一片雲、一縷風,永遠這樣飛翔。”

“像飛翔一樣的舞蹈才是真正的舞蹈!”我大聲說。

這時,我們被牽引繩倒掛著慢慢放到了停在湖麵上的劃艇上,我們終於又回到了陸地。我又望了一眼遠處的跳台,心裏有一種輕鬆感,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忽然發現天生麗質的姚淼,不僅有容貌的美麗,還有自信的美麗,而自信的美麗更讓人賞心悅目。愛情是生命中最詭異的注定,我和姚淼的愛情雖然是高雅的,但也逃脫不了用緣分這種最不可琢磨的東西來解釋。一切皆緣,蹦極之樂讓我體味到在垂落之時,愛的人性深度。

“慶堂,明天我陪你去香格裏拉吧?”姚淼挽著我的胳膊說。

“就是迪慶的中甸嗎?”我興奮地問。

“對,那裏有我許多藏族朋友,我們可以到藏族朋友家做客。”姚淼得意地說。

“太好了,香格裏拉可是我夢中的天堂。”我喜形於色地說。

“那裏是相愛的人一起去天堂的入口。將來有一天,我先去天堂了,記著到香格裏拉來看我!”姚淼說得很認真,讓我的心裏直發瘮。

“真的有天堂嗎?”

“當然有,不過隻有相愛的人才能去。”

“為什麼?”

“因為隻有相愛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不相愛的人在一起是很痛苦的,天堂隻接納幸福的人,不接納痛苦。”

“淼,你幸福嗎?”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我有兩個戀人。”

“兩個戀人?”

“傻瓜,一個是你,一個是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