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魂係天堂
87.萬念俱灰
早晨,我早早就去了辦公室,本來我有半個月的假,可是我一天也不想休,我怕見到丹陽。
久違了的辦公室,花草已經幹枯了,辦公桌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我簡單地收拾一下,打開筆記本電腦,我看到姚淼發來了一封電子郵件:
“慶堂,我後天從雲南飛回東州,兩年沒見你了,快想死我了,見麵再談。我愛你!”
我知道,在我的生命裏,果真沒有了姚淼的愛,我會死得更快些,然而我沒有別的選擇,我隻有讓她恨我,才能讓她從離開我的痛苦中重新站起來。我開始策劃如何才能讓她恨我,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想愛而不能愛、不敢愛。我不知道這樣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回國前,我就聽說主管業務的副院長退休了,院裏的意思是從神經外科三位主任中選一位,因為神經外科是我院的招牌。出國前,蔣葉真就向我透露過,省衛生廳傾向於我,但我的情況已經不能擔當重任了。
在剛果(金),我就聽說曲中謙和羅元文為這個位置爭得很厲害,現在我既羨慕他們,又嫉妒他們,更覺得他們可憐。常院長打電話來,讓我去他辦公室一趟,我想一定與這個業務副院長有關。果然,常院長開門見山就與我談起了這事。
“慶堂,院裏缺一位主管業務的副院長,組織上推薦了你,過兩天省衛生廳組織部就要派人來考核你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常院長,這事不妥,我不是當官的料,院裏有那麼多的人才,還是選他們吧。”
“慶堂,這是你的真實想法?你知道想當這個副院長的人快打破腦袋了,你怎麼這麼從容?”常院長不解地問。
“常院長,我從心裏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我解釋說,“可是我真不適合當這個副院長,還是讓我專心搞業務吧。您如果為難,我去找蔣葉真說。”
常院長聽了我的話很不高興,他表情嚴肅地說:“林慶堂,這件事我勸你三思,人生的機遇並不多。好了,一會兒我還有個會,你去吧。”
我悻悻地從常院長辦公室出來,心中充滿了功名已逝、萬念俱灰的遺憾與無奈。回到辦公室,我撥通了蔣葉真的電話。她接到我的電話很興奮。
“慶堂,關於副院長的事,組織部門馬上就要考核你了,你心裏有個準備。”
“葉真,我給你打電話就為這事,我知道我不是當官的料,還是選別人吧。”
“怎麼了?慶堂,你出國前,我們不是說過這事嗎?當時你並未提出異議,怎麼突然變卦了?”蔣葉真有些著急地問,“業務副院長,對你將來在學術上發展有好處。”
“葉真,真的不行,另外,我身體一直不好,糖尿病很嚴重,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葉真,我求求你別為難我了,還是選合適的人吧,再說,我聽說關於組建北方醫科大學神經外科研究所的批文已經下來了,我對這件事情更感興趣,別忘了這可是穆主任的遺願!”我堅定地說。
“慶堂,你當副院長並不影響你兼這個所長啊,我怎麼覺得你從剛果(金)回來以後情緒不太對,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蔣葉真疑惑地問。
“我能有什麼事瞞你?你多慮了。”我有些惶恐地說。
“好了,咱先不說這事。”話鋒一轉,蔣葉真沉重地說,“慶堂,你走的這兩年,我兒子抽了好幾次,我一直想等你回來看看呢!”
“怎麼?孩子的病還沒看?”我焦急地問。
“照了核磁共振片子,曲中謙說是腦膜瘤,羅元文說是腦囊腫,都說要做手術,我信不過他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是福是禍就交給你了。明天就讓小蘭把片子給你送去。”
“好吧,再見!”
快到下班的時候,我又犯了愁,我不知道晚上怎麼應付丹陽。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先回家。
晚飯後,丹陽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我故意躲在書房裏消磨時間,我在網上隨便看著信息。這時,丹陽穿著粉色睡衣開門走了進來。
“慶堂,不早了,睡覺吧。”丹陽用手鉤住我的脖子說。
“丹陽,我查點資料,你先睡吧。”我敷衍說。
“不行,人家想你了!”丹陽嬌嗔地說。
她溫柔地親吻我的雙耳,吻得我心裏火燒火燎的。我望著丹陽燃燒著情欲火焰的雙眼,心中充滿了渴望。我一把抱起她走進臥室,把她扔在床上。
丹陽很快脫掉睡衣,露出粉白的雙乳,我望著性感的妻子,渾身顫抖,險些撲上去享受這美妙的人生。
然而,我呆立在床邊沒動,額頭上滲出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淌。
“慶堂,你怎麼了?”丹陽疑惑地問。
“丹陽,我不行!”我愧疚地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得了嚴重的糖尿病,發現時已經得了好幾年了,我陽痿了。”
“林慶堂,你騙我,你說是不是又因為姚淼?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做。”謝丹陽發瘋似的吼道。
“這和姚淼有什麼關係?丹陽,你冷靜點,我說的都是實話。”
謝丹陽根本不聽,她撲上來脫我的衣服,我一把推開她。
“丹陽,你別這樣,你這樣我不好受。”
“你不好受,我還不好受呢。”謝丹陽傷心地哭著。
我從皮包裏拿出治糖尿病的藥給她看。
“丹陽,我沒說謊,我不行我很難過,真對不起!”
丹陽接過藥仔細看後,抱著我哭得更厲害了。
“慶堂,什麼時候得的病?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緊緊地抱住她說:“丹陽,出國前就查出來了,我怕告訴你,非洲你就不讓我去了,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重。”
我這一招還真奏效,暫時把丹陽給蒙住了。但是,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88.放棄
早晨,我剛走到辦公室門前,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梳著披肩長發站在我門前,這女孩眉清目秀,衣著樸素。
她見我走過來便問:“是林叔叔吧?”
“你是……?”我疑惑地問。
“林叔叔,我就是小蘭呀!”她大方地說。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蔣葉真收養的女兒蔣小蘭。
“小蘭,這麼多年沒見,都長成大姑娘了,快請進!”我高興地說。
我打開辦公室的門,把小蘭讓進屋內。
“小蘭,坐吧,聽你媽說,你很想當一名神經外科醫生。”我給小蘭倒了一杯水說。
“林叔叔,我都讀大三了,我想考您的研究生。”小蘭眨著大眼睛說。
“好啊,不過,考誰的研究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熱愛這項工作。”
“林叔叔,我熱愛!”小蘭鄭重地說。
“好啊,今天來是不是為你弟弟的病呀?”
“是,這是我弟弟的核磁共振片子。”
我接過片子仔細觀察,然後問:“小蘭啊,你的意見呢?”
“林叔叔,我覺得不是腦膜瘤,是腦囊腫,”小蘭想了想說,“不過,我媽說,曲主任說是腦膜瘤,羅主任認為是腦囊腫,我就糊塗了。林叔叔,您說呢?”
“你和你羅叔叔的診斷是正確的,”我笑了笑說,“這是一個二乘三厘米的腦囊腫,小手術,隻要抽出囊液就行了。回去告訴你媽,讓你弟弟來住院吧。手術我親自做。”
小蘭高興極了。她蹺起大拇指說:“林叔叔,你真棒,我這就回去告訴我媽。”
小蘭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又空落起來。這時,羅元文推門走了進來。
“慶堂,聽說業務副院長一職你放棄了?”
“我不是當官的料,放棄了。”
“慶堂,我做夢都想當這個副院長,你卻放棄了,我真佩服你!”
“元文,這就叫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那是那是,不過,我擔心你不幹這個副院長,院裏會讓曲中謙上,那我就更慘了。”
我扔給羅元文一支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
“元文,看在我們倆師兄弟、好朋友的分兒上,我給你一句忠告:你不把別人當朋友,別人就會把你當成敵人。值得信賴的人比能力強的人更容易受到重用,業務上老曲不如你我,可在別的方麵,我倆加一起也不一定比他行。”
“是啊,薑還是老的辣呀!”羅元文感慨地說,“慶堂,我找你不是為了副院長的事,我是遇到了麻煩,你幫我出出主意。”
“你小子能有什麼麻煩?”
我心想你的麻煩還能大過我的麻煩?我連命都快丟掉了。
羅元文“唉”了一聲說:“我和歐陽梅的關係在何慧慧麵前徹底暴露了。”
“何慧慧不是早就察覺了嗎?”我心想,何慧慧那麼精明,你和歐陽梅那點小伎倆怎麼能瞞得過去?
“那隻是看見了歐陽梅發的短信,哄一哄,編點瞎話就過去了,可是沒想到歐陽梅這個騷貨竟動起真格的了,逼著我和慧慧離婚,然後和她結婚,我不答應,提出分手,她一氣之下就去了電視台找了慧慧,還威脅慧慧,如果不答應她的條件,她就把慧慧貪汙廣告費的事寫信上告市紀委。何慧慧回家和我大吵了一架還把我攆出了家門。現在我是裏外不是人。”
羅元文愁眉苦臉地說。
我預感到羅元文真是遇上了大麻煩,便問:“歐陽梅怎麼會知道何慧慧貪汙廣告費的事?”
“都怪我這張臭嘴和她好時沒把住門,”羅元文悔恨地說,“我是說者無意,歐陽梅是聽者有心,再加上我平時給她花錢大手大腳的,她猜也猜出來了。慶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說這娘兒們真要害慧慧可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市紀委不是有廉政賬號嗎?把你們的不義之財提前打到廉政賬號上,這樣萬一市紀委找慧慧談話時,她也能說清楚。”
“慶堂,那我們兩口子這麼多年不是白忙活了嗎?”
“元文,你小子要是魚和熊掌都要,早晚雞飛蛋打!”我輕蔑地說。
“好吧,你說得對,就是怕何慧慧不同意。”羅元文垂頭喪氣地走了。
我把煙頭掐掉,看了看表,該吃藥了。我從抽屜裏拿出齊多夫定吃下,內心充滿了絕望、憂傷、孤獨、無助、恐懼和彷徨,我不知道被病毒侵蝕的生命到底意味著什麼。我試圖在絕望中找到生的支點,可是我無法找到。因為這個支點就是愛,這正是我要放棄的,為了不傷害到丹陽和姚淼,我隻有放棄愛,一個人在痛苦中掙紮。
這時,我的手機發出了短信提示音,我一看,是姚淼發來的:“我下午三點半到東州機場,來機場接我,我愛你!”
看到短信,我的血一下子湧到心頭,兩年沒見到姚淼了,這個我生命中為我精神導航的女人。我想不去接她,讓她誤會而恨我。可我不忍心這樣做,因為我太想見到她了,我想還是去機場接她,然後找機會與她分手。
下午,我開羅元文的別克,去了東州國際機場。姚淼隨人流走出機場大廳,她一眼就看見了我,高喊:“慶堂。”
我快步迎上去,我知道分別兩年了,朝思暮想的痛苦我最清楚!她丟開行李車,伸開雙臂攏住我的脖子便要親吻,我趕緊推開她,臉色發紅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說:“先回家。”
姚淼會意地看了我一眼,情意綿綿地挽著我的胳臂,我推著行李車,走出機場大廳。
我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心裏沉重極了,焦慮極了,但我不能露出聲色,盡可能保持溫情和平靜的心緒。
在車上,姚淼一直用激情四射的眼光看著我,我不敢正視她的眼睛,我一看她的眼睛就會意亂情迷。
終於到家了,剛關上門,姚淼便猛地撲到我的懷裏,目光迷離,仰臉期待著我的熱吻。我望著姚淼含情脈脈的眼睛和櫻桃般紅潤的香唇,真想張開嘴巴深情地吻下去,然而可怕的艾滋病毒就像陌生人監視著我,理智戰勝了情感。
我推開她說:“別這樣,姚淼,不能這樣……”
姚淼驚愕地問:“慶堂,怎麼了?”
我磕磕巴巴地說:“我得走了,明天有個重要的手術,我今晚得做準備。”
我沒等姚淼反應過來,慌忙轉身,匆匆走出她的家門。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的心也隨著這聲音而收緊了,我知道姚淼一定蒙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趁她還沒有追出來,我上了別克車揚長而去。
89.溫暖
第二天上午,蔣葉真帶著兒子來住院,我安排完以後,趙雨秋小聲對我說:“慶堂,姚淼昨晚找你快找瘋了,你怎麼不開機呢?”
“我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冷漠地說。
趙雨秋聽後沉默不語,轉身悄悄地走了。蔣葉真心情很不好,她很怕自己的兒子在手術時發生什麼意外。我一再表示沒問題。
“葉真,我保你兒子萬無一失!”
蔣葉真聽後才略微放心地走了,留下小蘭護理。
看得出來,蔣葉真現在是為兒子活著,她不可能再有感情追求,沒想到我曾深愛過的如花似玉的師妹,會失落在情感世界中,心如止水。
兩天以後,我給蔣葉真的兒子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蔣葉真擔心孩子受不了,全程陪同兒子做手術。她不理解為什麼我做手術時戴上麵罩、眼鏡,而且還要戴兩層手套。
“慶堂,我兒子又沒有傳染病,你幹嗎穿得如臨大敵呀?”蔣葉真疑惑地問。
“我從非洲回來不久,身上還有瘧原蟲,我是怕傳染給孩子。”
“師兄,你太小心了。”
“小心無大礙。”
隻有趙雨秋知道,我是怕萬一不小心傳染給孩子艾滋病病毒,因為手術中什麼意外情況都可能發生。不過我的行為還是引起了蔣葉真的警覺。
手術後,蔣葉真把趙雨秋叫到一個角落裏問:“慶堂在剛果(金)沒出什麼事吧?”
“沒出什麼事呀,能有什麼事呀?”趙雨秋支支吾吾地說。
“雨秋,慶堂從非洲回來後像變了一個人,你是慶堂的朋友,又是醫療隊的護士長,有事你可不能瞞著我。”蔣葉真嚴肅地說。
“蔣廳長,您和林主任是師兄妹,關係比我還近,有什麼事瞞我也不能瞞您啊!”趙雨秋機智地說。
“這倒也是。”蔣葉真想了想說。
其實,趙雨秋回國後,也像變了個人,變得更清純更陽光了。曲中謙糾纏過她幾回,她當著許多同事的麵就撅曲中謙,弄得老曲很沒麵子,下不了台。同時,她公開了和杜清楊的戀愛關係,大家很羨慕這一對,曲中謙隻好知難而退,再也不敢糾纏趙雨秋了。
一個星期日的上午,陽光明媚,杜清楊和趙雨秋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我做證婚人,大家盛讚才子佳人美滿姻緣。
參加完婚禮,我打車回家,路上感覺渾身難受,摸摸頭很熱,緊接著又咳嗽起來,我心想壞了,難道這麼快就發病了?艾滋病病毒應該有半年至十年的潛伏期,可是把病毒傳染給我的那個南非人是個艾滋病晚期患者。我下意識地摸了頭頸部和腋窩,淺表淋巴結沒有腫大。淺表淋巴結一旦腫大,離艾滋病毒感染的最後階段就不遠了。看來是感冒了。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剛要往樓道裏走,一輛白色本田車開到我的麵前,我一看是姚淼的車。
“上車吧,我想和你談談!”姚淼打開車門冷冷地說。
我怕被丹陽碰著,趕緊上了車。姚淼一踩油門,駛出醫院家屬區。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開著,我看姚淼的臉色很不好,眼圈發黑,這些天,她一定很痛苦。我不忍心看著心愛的人這般痛苦,轉臉望著窗外。
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突然,我忍不住地咳嗽起來,劇烈地咳嗽,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把車停在馬路邊,然後用白玉般溫柔的手撫摸我的額頭,好久沒體味姚淼的溫柔了,我感到無限溫暖。她摸了我的頭後嚇了一跳。
“呀,慶堂,怎麼這麼熱?”
我苦笑了笑,然後又咳嗽了起來,她二話沒說,開車就走。
“去哪兒?”我強打精神問。
“你燒得嚇人,去醫院!”
“不用,我就是著涼了,吃點藥就好了,還是去你家坐會兒吧。”
我執意不去醫院,姚淼拗不過我,隻好掉轉車頭往家駛去。
走進姚淼的家,我的嘴唇就開始哆嗦。
“姚淼,快把窗戶關上,這屋子真冷。”我雙唇顫抖地說。
“窗戶關著呢,你冷是因為你在發燒。”姚淼疼愛地說。
她讓我躺在床上,我沒躺,隻是坐在沙發上,她拿過一條毛毯,裹在我身上,又給我倒了一杯熱茶,從抽屜裏拿出退燒藥給我吃下,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好了許多。
“慶堂,我知道你出事了,為什麼瞞著我?”姚淼神情焦慮地問。
“我能出什麼事?別瞎猜了。”我口氣堅決地說。
“慶堂,我不是你最愛的人嗎?”姚淼眼睛凝視著我說。
“是。”
“那為什麼有事還瞞我?”姚淼加重了語氣。
“你聽到了什麼?”我惶恐地問。
“沒聽到什麼,是預感。你知道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說吧,慶堂,有什麼困難我們不能一起分擔?”
麵對天使般的愛人,我妥協了,我太需要愛了,太需要有人傾訴了,我告訴了姚淼一切,我潛意識裏也有讓她知難而退的意思。
姚淼驚呆了,喃喃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了下來。
“姚淼,我們分手吧。我隻求你保住我得艾滋病這個秘密,隻求早一點結束我痛苦的生命!”我平靜地說。
“不!慶堂,我要幫你,我不能讓你死!”姚淼突然大聲說。
“姚淼,你冷靜點,我的死誰也阻擋不了,讓我們結束吧。我不能害了你!”
姚淼一頭撲到我的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我撕心裂肺。
“慶堂,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救過那麼多的人,老天爺為什麼這樣對待你?”
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情感與痛苦,緊緊地抱住姚淼,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她的頭發上。
“淼,我是無辜的。我不甘心生命會是這樣一種結局……”我喃喃地說。
姚淼抬起頭,淚眼漣漣地說:“慶堂,你要挺住,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說不定艾滋病很快就會被攻克的。”
“淼,我現在沒有奢望,隻想在臨死前清清淨淨地把神經外科研究所辦起來,這是穆主任臨終前的遺願。”
“慶堂,你太累了,先休息一段時間,你不是一直想去西藏嗎?正好青藏鐵路開通了,據說去旅遊的人很多,不如我陪你去西藏散散心。”
我用絕望的憐愛看著這個天使般的女人,心想,這一生有這樣好的女人愛過我,還有什麼遺憾的?我已經不忍心用傷害她的方式與她分手了,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慶堂,明天我去北京參加全國舞蹈大賽,《尋找香格裏拉》有望在這次大賽上獲大獎,大約半個月時間,這件事一了,我馬上趕回來,咱們一起去西藏,好嗎?”
“好!”我傷感地說。
我在姚淼家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讓姚淼開車直接送我到醫院。我剛走進辦公室,丹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昨晚你死哪兒去了?”丹陽生氣地問。
“參加杜清楊和趙雨秋的婚禮喝多了,羅元文把我弄到桑拿浴休息大廳睡了一宿。”我撒謊說。
“你身體什麼樣你不知道是吧?你就作吧!”謝丹陽沒好氣地說完,把電話一摔就掛斷了。
這時,曲中謙邁著方步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慶堂,元文的老婆出事了,你知道嗎?”曲中謙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慧慧怎麼了?”我驚異地問。
“怎麼了?貪汙受賄被市紀委雙規了。”
我一聽腦袋“嗡”一聲,心想,壞了,羅元文上次和我說過,這一定是歐陽梅幹的好事,這個歹毒的女人,得不到羅元文就破壞人家的家庭,還要置人於死地,天底下真有這麼歹毒的女人?何慧慧也是,要錢不要命!
曲中謙臉上似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元文現在怎麼樣?”我冷冷地問。
“他能怎麼樣,毛了唄!”
我不願意看曲中謙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便說:“曲主任,有事嗎?沒事,我要去做手術了。”
曲中謙一聽我有事,便悻悻地說:“沒事,沒事。”邁著方步走了。
90.故知
姚淼的《尋找香格裏拉》獲得了全國舞蹈大賽一等獎,大賽一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趕回了東州。我從剛果(金)回來後一直沒休假,我向院裏請了二十天的假,悄悄離開了東州。走之前跟丹陽撒謊說回湯子縣看父母。
怕丹陽發現我的行程,我和姚淼沒坐飛機,而是改坐火車去了北京,火車到達西客站後,已經是傍晚了,我們買了去拉薩的火車票後沒出站,而是找了一家快餐店消磨時間。
晚上九點半登上了由北京開往拉薩的27次列車,姚淼把這趟列車稱為從天安門開往布達拉宮的專列。
火車很快過了石家莊車站,我起身去洗手間,拽了拽門,有人,我站在門前等,不一會兒,門開了,出來一位紮著馬尾辮的男人,我沒在意,往洗手間裏走,那人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慶堂,真的是你?”聲音中帶著幾分驚喜。
我仔細地端詳,也吃了一驚,“蘇洋,你不是在西藏嗎?”
“我在北京開了一家畫廊,現在是北京西藏來回跑,你在幾車廂?”
“8車廂,你呢?”
“我在7車廂,你等著,我過來找你。”
蘇洋興奮地走了,我上完洗手間回到臥鋪的位置,好在我和姚淼都在下鋪。
“慶堂,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姚淼關心地問。
“寶貝兒,你猜我遇到誰了?”
姚淼忽閃著大眼睛問:“不會是你救過的病人吧?”
“是蔣葉真的前老公,畫家,蘇洋。”
正說著,蘇洋拎著大包小裹領著一位漂亮的藏族女孩走了過來,他很客氣地與我們上鋪和中鋪的兩位女乘客商量換鋪,說他們都是下鋪,位置好,他鄉遇故知不容易,請人家通融理解,那兩位女乘客起初不願意,後來看他說得很誠懇,隻好答應了。
安頓好後,蘇洋才介紹說:“慶堂,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金珠卓瑪。”
我也趕緊介紹說:“蘇洋、卓瑪,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姚淼。”
“姚小姐,我在北京看過你演出的《尋找香格裏拉》,棒極了。”蘇洋讚歎地說。
“姚淼姐,你的藏族舞跳得太美了,我和蘇洋都是你的粉絲,你一定去過西藏。”金珠卓瑪興奮地說。
姚淼沒想到在火車上遇到自己的粉絲,很高興。
“金珠,你好像很喜歡跳舞。”
“姚淼姐,我現在在中央民族大學學民族舞,你的原汁原味的舞蹈對我太有啟發了,姚淼姐,能不能收我做你的學生?”
“好啊,我有很多藏族學生。”姚淼高興地說。
“慶堂,你和姚小姐一起進藏不僅僅是旅遊吧?”蘇洋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試探地問。
“到西藏走走是我多年的願望,一直不能成行,我不像你,蘇洋,來無影去無蹤,整個一個自由人,這次進藏就算是為了尋找心靈的家園吧。”我惆悵地說。
“慶堂,我覺得你的情緒不對頭,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蘇洋繼續試探地問。
“沒有,就是工作太累了,想出來散散心。”我苦笑了笑說。
“要是有不順心的事呀,我建議你去布達拉宮許願祈福,再去聖湖納木錯轉湖朝拜,靈驗得很!”蘇洋虔誠地說。
“林大哥,別聽蘇洋瞎說,按藏族人的習慣,藏曆水羊年是聖湖納木錯的本命年,在這一年,轉納木錯一圈會給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帶來六十年的好運,今年又不是藏曆水羊年。”金珠糾正說。
“金珠,如果不是藏曆水羊年,轉湖一圈會給所愛的人帶來幾年的好運?”姚淼迫不及待地問。
“聽老人說,隻能帶來十年的好運。”金珠忽閃著大眼睛說。
“金珠,轉一圈要多少天?”姚淼繼續問。
“轉湖一圈有三百六十公裏,少則需要十多天,多則二十多天,那要看一個人的體力了。”金珠純真地說。
“蘇洋、金珠,希望你們幫助我們準備一下轉湖需要的東西,我和慶堂這次進藏就是為了給所愛的人祈福。”姚淼有些激動地說。
“轉湖不僅艱辛而且危險,你們可想好了。”金珠認真地說。
“這樣吧,我也想為金珠祈福,我陪你們一起去。”蘇洋插嘴說。
“你去我也去,我也想為你祈福!”金珠嬌甜地說。
“那好吧,慶堂,姚淼,到了拉薩後,你們朝拜完布達拉宮,我們就去聖湖。”
我聽金珠說轉湖既艱辛又危險,心裏很不願意讓姚淼去,便阻止道:“算了吧,我對轉湖不感興趣,不如你帶我們轉一轉阿裏怎麼樣?”
“不行不行,西藏你們去哪兒我都可以當向導,就是不能去古格遺址。”蘇洋毫不掩飾地說。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因為我在那裏打死了一隻黑貓。”蘇洋慚愧地說。
“打死一隻黑貓又不是打死了精靈,有什麼可怕的?”我納悶地問。
“慶堂,你有所不知,那隻黑貓就是一個精靈,自從打死那隻黑貓後,我非常後悔,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蘇洋沮喪地說。
“難道說這隻黑貓有什麼講究?”姚淼似乎察覺到什麼,情不自禁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