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邊的家庭教育故事 我最老的朋友不在了(1 / 2)

我身邊的家庭教育故事 我最老的朋友不在了

爺爺走了八年了,期間,我用數不清的淚水祭奠過他。每次回家,我都獨自去看他,山風獵獵,大地無言,麵對一抔黃土,萬千懷念隻能付與清風。忍不住想起蘇軾的悼亡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三五歲的時候,爺爺是我的靠山;到了七八歲,他就變成了我的朋友。那時候,我們已經不在一個院子裏住,但我喜歡去找爺爺玩,他做零活,我就當他的跟屁蟲,嘮嘮叨叨說個不停。有一次,我就好奇地問爺爺小時候怎麼過的,我記得他當時挺傷感的,長歎了一口氣說:爺爺啊,三歲就沒了娘,七歲來了後媽,你說能好過嗎?晚上睡覺,人家親生的孩子在被窩裏吃炒黃豆,我隻能聽響啊……

我的同情心在那一瞬間爆發,之前,我特盼著長大,因為我對大人有個誤解,以為人長大了,就沒人管了,想幹啥幹啥,而且不會傷心,不會難過。我才明白,就算爺爺這麼老了,還是會傷心。我想象爺爺小時候的情景,覺得好孤單,好無助,連個訴說的人都沒有,仿佛被冷落的是我。我心裏有個特樸素的想法:別人對我爺爺不好,我可得對他好點,要不然他多難過?

這應該是我們友誼的起點。爺爺陸續和我說了許多往事,雖然我對成人世界曾經有那麼可笑的誤解,但是爺爺的故事讓我懂得,原來大人也不是“超人”,爺爺也曾經像我一樣小,有一天我也會像爺爺一樣老,我們有同樣的喜怒哀樂。因這一層領悟,我特能理解爺爺的苦楚,真是感同身受。從此,我就開始用我的方式對爺爺好,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做到的實在有限,比如我過生日媽媽給我煮個雞蛋,我就放到口袋裏去找爺爺,一人一半,他不吃我就耍賴。爺爺的針線活都是媽媽做,但他偶爾也會用到針線,他老花眼,紉不上針,我每次去都幫他把所有的針紉好。當然,做得最多的,就是陪爺爺聊天。

爺爺從小沒媽,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性格有明顯的兩麵性。就我的觀察,爺爺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在人多的時候,特別是遇到協商重要事情的的場合,他都是聽眾,一言不發;對待家人、孩子,他卻表現得特別暴躁。所好的是他到了晚年很少發脾氣。他這樣的性格,難免被輕視、被排斥,我猜想,他一輩子都處在無處訴說的狀態。

正因為如此,爺爺給了我一個無比尊崇的位置。從我七八歲開始,我感覺他就把我當做一個大人看待,最開始我還真有點不適應,頗有受寵若驚的味道。我們村裏有一個空場,不忙的時候,那裏經常聚集一些人閑聊,爺爺也喜歡去湊熱鬧。我去爺爺家恰好經過那裏,無論那些人聊得多麼熱火朝天,隻要我一出現,爺爺二話不說,起身就和我回家。假使說我父親在那樣的場合,就算我央求他,他可能也會說“你先回去,我再坐一會兒”。爺爺每次都這樣,這個無言的舉動讓我明白,在爺爺的心裏,我最重要。就如姑姑說的,我是爺爺的“心頭肉”。

我們爺倆在一起,聊的也就是陳芝麻爛穀子的那點事兒。爺爺一輩子務農,經曆簡單,能算上故事的,自然屈指可數,很快就聊完了,然後就聊親戚朋友的閑事,再說說東家長西家短,也很快就聊完了,實在沒得說,爺爺就講鬼故事。這些故事都是發生在我們村子或者方圓十裏的範圍內,有鼻子有眼的,超恐怖。我偏偏是視覺思維類型的人,我會在心裏勾勒那些恐怖的場景和形象,好像見著了鬼一樣,嚇得我越大越不敢走夜路。其實,我也明白,鄉村沒什麼新聞,發生個奇怪的事情,大家一起添枝加葉,口口相傳,就演繹成一個恐怖大片。

真真假假的故事加起來,也沒多少,沒得聊了,爺爺就一遍一遍地“重播”。說來奇怪,按道理說,這是很煩人的事兒,可我一點都不煩,每次都當第一遍來聽,還不住地問“那後來呢”。這事我也琢磨了好久,可能我當時真沒把自己當小孩,爺爺人前人後都很沉默,隻有和我聊天的時候才眉飛色舞,我就想看到他這樣子,就希望他高興,至於說什麼真的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