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她之前是母親的陪嫁,”趙廷琛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退,嘴角卻浮起一絲譏諷,“還說她不是那對母子的人,否則她總去看六姨娘,就不怕得罪聽鬆苑裏那一位?”
“二少爺……”杏兒看著趙廷琛,欲言又止。
“嗯?”趙廷琛疑惑的看向杏兒,“怎麼了?”
杏兒猶豫了一下,就道,“二少爺,您……真的要去揚州嗎?”
趙廷琛皺了皺眉,“怎麼?難道……你想讓我去江寧?”
“奴婢隻是氣憤什麼好差事就都要緊著大少爺?您才是咱們府裏嫡出的少爺好嗎?”杏兒眼裏滾下淚來,“去揚州運糧辛苦不說,聽說那邊今年大澇,一路不知道有多少災民,這得多凶險啊。”
“好差事?”趙廷琛就譏諷冷笑,一抬頭見杏兒真急了,他忙放緩了語氣,向杏兒道,“好,既然你不想我去揚州,那我就爭一爭去江寧。”
“真的嗎?”杏兒又驚又喜又疑。
“真的!”
趙廷琛肯定的點頭,“若不爭一爭,鷺鳴苑那位定當我已任由他擺布了。”
……
等趙廷琛回到屋裏時,雲小芽已將床鋪收拾整齊,點上摻了茉莉沫子的熏香正熏著屋子。
見趙廷琛回來,雲小芽忙將熏香放進香爐內,去將溫好的茶水倒了一碗,送到趙廷琛跟前,低低叫道,“二少爺喝茶。”
趙廷琛將外袍一脫,也不接茶碗,眯眼看向雲小芽,冷冷吐出一句,“無事獻殷勤!”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雲小芽的臉皮子就有些發漲,她知道自己確實殷勤了些,但是自己被下套誣陷,本是已無生機的,趙廷琛居然能認定她是無辜的,這讓她有些感激。
訕訕將茶碗放下,她打了水來給趙廷琛洗漱,趙廷琛收拾完了,卻不去睡,倒讓她剔亮了燈火,坐在桌前看起書來。
雲小芽輕輕瞄了眼那書,見竟是一本佛經,她不由多看了趙廷琛一眼,這樣金尊玉貴的少爺,難不成已心生出世之念?
趙廷琛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抬了抬眼皮,皺眉問她,“你看什麼?”
雲小芽嚇一跳,她知道這個主子是個易炸的炮仗,輕易碰不得,忙低了頭道,“奴婢……奴婢是看著書上有句話說的好。”
趙廷琛朝書上掃了一眼,“哪一句?”
“似僧有發,似俗無塵,”雲小芽絞著衣角回答,“奴婢記得下一句應該是:做夢中夢,悟身外身!”
趙廷琛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卻帶了笑意,“那……你知道這說的是什麼意思?”
雲小芽就搖頭,“奴婢粗鄙,隻解讀得到簡單的表層,看不清內裏蘊意。”
“知道多少說多少?”趙廷琛手指輕敲桌麵,語氣淡淡。
“是,”雲小芽已經開始後悔,自己今天怎麼就犯了這多嘴的毛病?
但事已至此,已是不說不行,她隻得硬了頭皮道,“從字麵上看,這十六個字的意思是:像僧人一般,卻有頭發;像俗世間的人卻不受塵垢汙染;夢中有夢,身外有身,在己身之外,還有輪回休轉。”
“輪回休轉?”趙廷琛看看雲小芽,“你懂的倒很多嘛,那你說說,這幾句話是什麼由來?”
雲小芽到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隻得又接著道,“說的是一個叫黃山穀的人,他有一年遇到個老婆婆,老婆婆煮了碗芹菜麵,他覺得很好吃,但老婆婆說,這碗麵乃是祭祀她已去世的二十六歲的女兒的。黃山穀莫名的衝動,想要看一看老婆婆女兒的閨房,卻在那女孩子房內的箱子裏,看見了自己應試的考卷,他這才知道自己就是老婆婆那女兒的轉世,於是帶著老婆婆回去孝敬。而這四句話,是後來人寫上的,如今已被當成佛家偈語,勸告世人不要為眼前的是非煩惱,一切不過都是因果。”
“哈哈哈哈……一切都是因果,”趙廷琛大笑,眼裏卻陰霾下來,他咬著牙問雲小芽,“要這麼說,那這世上被欺淩之人便是該被欺淩?作惡之人也是該他作惡?死的人也都是該死?”
“不,二少爺,我不是這個意思?”雲小芽慌了,雙手亂搖。
趙廷琛卻極憤怒,他根本不聽雲小芽辯解,一把抓過雲小芽,嘴角森冷的笑意更深,“還是說:我若此時要了你的命,那也是老天注定你應該死在我的手上?”
“不,不是……”雲小芽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讓你瞎看,讓你瞎答話,讓你知道他是個炮仗還朝槍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