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卻有一身形高狀男子擠上來,向雲小芽問道,“雲姑娘,咱們運的這都是什麼啊?這麼費力氣。”

雲小芽正寫名字的手便一僵,為了路途平安,他們並未向這些腳夫明言所運到底為何物,此時突然被問起,所有的目光齊落在她身上,雲小芽隻覺腦門上一熱,冷汗便刷的流了出來。

鄉民在淳樸,在“活命”麵前,隻怕也是難禁考驗,若他們知道這一路陪伴著他們的乃是大批可以讓他們吃飽肚子的糧食,隻怕……

然而她隻怔了一瞬,便向這男子微笑道,“我隻知道這些都是朝廷的東西,倒是不知道是什麼。”

“姑娘竟沒打開來瞧過?”那男子就,一臉不信的神情。

雲小芽就冷笑了,“我有幾個腦袋?敢擅自拆看朝廷的東西?便是我自己活膩味了,家中爹娘弟妹的也不能不顧不是?”

她這話分明就是在警告這男子以及身周的眾人,若敢擅自打開車輛上的東西,便是抄家的罪。

這沿途以來,一路都有官府的人安排護送,顯然她這話是沒有水分的,她此時這麼一嚇唬,誰也不敢懷疑,先前豎著耳朵的那些人就都縮了縮脖子,紛紛道,“哎喲喂,這朝廷的東西可胡亂碰不得,別問了別問了,那是要掉腦袋的。”

那壯漢便懶洋洋往棵樹上一靠,狀似無意的笑了道,“這大荒之年,朝廷突然從揚州運這麼多東西回永平府,會是什麼呢?這一車又一車的?”

雲小芽便警覺起來,之前在揚州城時,趙家糧倉差點被哄搶的事兒,雲小芽還曆曆在目,現在這個人有意無意的刻意提醒著“大荒之年”,分明是意有所指,此番行為,著實可疑。

她腦子飛快運轉,臉上卻已冷笑,“朝廷的東西你也敢覬覦,不要命了嗎?”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四下裏圍觀的腳夫們,又道,“便是你不想活,也別牽累大家,這些兄弟叔伯們,誰家裏不是有老有小?隻求掙點米糧回家,全家人好活命的。你此番竟敢對朝廷的東西胡猜亂想,回頭被官府知道了,隻怕在場的人就都脫不了幹係,那時豈不是因你一人害了大家夥兒?”

腳夫們一聽,連連點頭,一個黑壯幹瘦的青年就叫道,“吳四狗,你膽子也忒肥了,管他朝廷運什麼,左右不幹咱們的事兒,你也少琢磨。”

這邊,雲小芽就朝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點點頭,轉身就去找小七三寶,這邊雲小芽毫不猶豫的一揮筆,將吳四狗的名字記在了遣還名單上。

那吳四夠被黑壯青年拉走時,兩隻如黑潭的眸子深深的看了雲小芽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卻分明浮起了一絲殺氣來……

然而這一幕,卻被正負手站在樹後的趙廷琛牢牢的看在了眼裏。

風,終於起來了。

當晚,趙廷琛一改往日規矩,命玲瓏帶著雲小芽和阿詡進了陳州城,去王大人家裏歇住,雲小芽雖奇怪,初時卻未多想,她很高興終於可以好好的洗把熱水澡了,自出揚州城,她便每日隻用棉巾子蘸了熱水擦身,總也不得個幹淨,天長日久的,她便覺自己身上的味道越來越重,也不知道趙廷琛每日將她抱在懷裏睡時,怎就沒有被熏跑?

想到趙廷琛,雲小芽臉就一紅,隨即,心裏就溢起一絲甜蜜來,原來那日趙廷琛打她一耳光,是被她那句“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而刺了心,他說他娘親是被人害死的,如此,著實不怪他憤恨難平。

雲小芽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很沒出息,這個男人一而再的對她動手,此時此地,她竟絲毫都不怪他了。

難道,自己竟有受虐傾向不成?

雲小芽撫著熱燙的臉,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洗完澡後,雲小芽就抓過泥猴似的阿詡,“來,姐姐給你洗澡。”

阿詡卻“嗷”一聲驚叫,三步並作兩步的逃開,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領子,腦袋搖成個撥浪鼓,“不要,不要你給我洗。”

“什麼?”雲小芽先是一愣,隨即在看到阿詡紅成蝦子的臉,就大笑,“害羞呢?你才多大啊?”

“那也不行,”阿詡倔強的搖著頭,臉更紅了。

正好玲瓏正捧著一套從王大人家奶娘那兒找來的幹淨小衣服進來,二人便一前一後的堵住阿詡,在的尖叫聲中,哈哈大笑的將他瞬間扒個精光,丟進了木桶裏,阿詡又羞又氣,但在雲小芽和玲瓏的四隻狼爪下卻無可奈何,隻得漲紅著一張怒氣騰騰的臉,任由她二人擺布。

雲小芽一手拿著絲瓜絡;一手抓著澡豆,邊洗邊眼睛就紅了,就見阿詡的身上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新傷加舊痕的層層疊疊,竟不知被打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