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義婚禮是在年後舉辦的,整個春節,顧曉生就沒有一天停歇過,事無巨細都要過目,年三十那晚都是隨意對付一口,現下已經過了最熱鬧那幾日,但小年正月十五還是能好好計劃一番。
本想再籌備一頓火鍋,顧曉義外出歸來帶回話:“小姑媽說小年夜過去吃晚飯,曉生,你和月如早點過去幫忙”。
顧曉生皺眉問:“就我們家嗎?還是”,顧曉義的眼神有明悟,說道:“就我們仨”,他心底對幾位叔父也不是那般待見,五家村可謂是地主村,山地肥田最多,顧建國過世時因為土地的事鬧騰過一陣子,那時顧曉義也年少不知事,生生叫人吃去不少地,再後來耕田犁地幾位叔父也不盡心幫忙,說來顧曉生真的覺得顧蘭英待她兄妹真是沒話說,那段時日,顧曉義曾經提起過,是顧蘭英護下了她兄妹本該繼承的東西。
越是如此,顧曉生越發覺得羞愧難當。數年後,顧蘭英遭遇變故,那時的她分明有能力相助,可她沒有回這五家村,她選擇的是視而不見,而顧蘭英也未對她開口請求。
顧曉義見她愣在原地,眼瞳失神,臉上爬滿落寞,他好笑出聲:“怎麼越發覺得你像個大人,還是個有心事的大人,曉生,小姑媽說你談戀愛,該不會是真的吧,是哪個混小子勾引我家曉生,說出來我去打斷他的腿”。
顧曉生無語得羞紅臉,腦中卻是不自覺把顧曉義和那人相較,她眉頭挑起,仔細分析對比後得出結論,顧曉義對上他,勝負五五開。
原本是玩笑話,顧曉義見她認真打量的神色,語氣帶上緊張:“你真的談戀愛了?”
屋簷的冰錐融化的水滴落到顧曉義額頭,一如她清脆的聲音:“自己猜”,顧曉生說完咯咯笑出聲,明媚如風輕盈似箭地蹦躂進屋,顧曉義眼底含笑,此時此刻的顧曉生才是他認知中的那個人兒。
顧曉義抹過額頭的水,聲音粗狂厚重,卻帶有幾分真實的愉悅:“那我告訴小姑媽,讓她和你說道”。
顧曉生差點踉蹌倒地,規規矩矩回頭道:“沒有沒有,我是最近用腦過度,畢竟高考那麼緊張”。
顧曉義有所思的肯定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正月十五那日,日頭逐漸暖和起來,積攢數日的雪毯開始消融,微風中捎帶起初春即將來臨的信號。
顧曉生在櫃子裏翻箱倒櫃,最終在角落陰暗中翻出鐵盒,她打開藏寶盒,裏麵有零散幾塊錢,還有一截老銀鐲子,上麵雕刻山水四時景物,細膩微妙,從前她並未想過鐲子的來曆,隻知道這是母親張曉蓮在咽氣時悄悄塞給她的,那時隻是當作思念之物收藏,昨夜她在蒙塵的記憶裏想起此物,鬼使神差想找出看看。
顧曉生食拇指捏起銀鐲,隻是四五厘米長短,又因年代久遠,表麵早已氧化發黑,暗暗的黑色覆蓋整麵雕刻,她舉起手,對向陽光,明亮瞬間充滿瞳孔,她清楚的分辨出上麵的雕刻。
心頭蒙上陰影疑團,張曉蓮也隻是貧下中農,這精致之物為何要鄭重其事的交托給她,以鐲子發黑的程度,許是早數十年前的產物,顧曉生能肯定,比灰色年代還要早,那個年代前能擁有這種首飾的都是大家小姐或是家族底蘊深厚。
母親……顧曉生手心握起銀鐲,無數思緒湧入腦海,上輩子她隻覺得自己苦難獨寂,磋磨不堪,從未將心思放在其他地方,總是有怨天尤人之念,渾渾噩噩終其一生。
趙月如忽然推門進來,顧曉生一驚,潛意識藏好右手,她眉頭因為驚嚇皺起,語氣不善質問:“你進來幹什麼!”
陽光在地上投影出趙月如身形,一如她的麵容,語氣輕柔還有那幾分不安:“三點了,該去小姑媽家了,我叫你一聲,我去外麵等”,說完轉身離開拉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