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戰爭 第十五章
對近期事態突變，馮國翠著實思考了很多，頭腦漸漸清晰起來：趙有財掠寶殺人是事實，野村尋寶殺趙也是事實，野村以此討好於她更是顯而易見。當然，那野村最終目的是人寶俱獲。這一點，她心裏是非常明白的。
在失去親人的悲傷日子裏，野村很少再到馮宅。偶爾來過兩次，一次是爺爺喪期，他來添香悼念；二次是來小坐一會兒，喝了一杯茶，寬慰了馮國翠幾句就走了：“人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這是地下英靈最願意看到的。悲痛過度必傷體，身心愉悅是上策，保重為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無論是何種形式的表現，野村的嘴臉是昭然若揭的。對他的真假慈悲，馮國翠不冷不熱，常規禮節應對之，但她心裏卻是惶惶不可終日的。爺爺去了，沒有了主心骨，她哪裏是那陰險狡詐的野村之對手。
多日後，她心裏傷痛不見淡化，對《但玎城記》的惦掛卻日漸濃厚：七冊寶貝真的在野村那裏嗎？不會另有隱情吧？
考慮再三，她最終還是想去探個究竟。這天，她揣上保險櫃的鑰匙，去了野村的官邸。
野村心裏竊喜，臉上卻表現得平靜如常，客氣地把馮國翠讓進屋裏。
這裏是但玎城一戶富商家的一處閑房。說是閑房，其實是這戶人家專門騰出為野村所用的，且極為主動地找人按日本人的生活習性所需進行了改造。而這些卻是被馮老爺子拒絕了的。
野村陪馮國翠喝了一杯茶，就主動打開一暗處牆門，露出一深綠色保險櫃，示意馮國翠打開。
馮國翠執鑰開鎖，果然靈便。野村小心地把寶冊一一捧出，一數果然是七冊。馮國翠急急翻看，沒錯，貨真價實，是《但玎城記》真品。
野村說：“少了一冊，殺那賊一百次都不解恨。可惜了，可惜了。不過，不是沒有一點希望。那一冊隻要沒被損毀，隻要還在這個世上，我會盡萬分努力找到它。我派的專人還在尋找。一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不得不陪野村又聊了一會兒但玎建築，馮國翠起身告辭。
在眾軍官麵前，野村對馮國翠十分客氣，一直彬彬有禮地送到門外，看著美人轎子遠去。
自從同楊團長的戀情公開後，馮國翠曾一度不再坐轎。但日本人進城後，她又開始重新啟用了她的轎子。
馮家對下人一向關愛，四轎夫也受到了馮國翠的厚重惠及，因此對主人死心踏地，轎抬得也穩，很少出現過閃失。
野村看著美人轎消失，心裏一笑：終有一天，八抬大轎會把美人抬入我房中的。
不過，今天一見馮國翠，他心裏還是隱隱有些冷。他以為，馮老爺子去世，無助的她會屈服的，尤其是他為馮家殺了仇人，又找回了寶貝大部，她會對他心存感激。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在她身上看到。
但極有耐心的他，一時並沒有喪失對但玎花魁的美好向往。他微微一笑，一下子把這絲冷意和不快拂掉了。
然而，他也不是一味地等待。
這一天，多日不登馮宅的他，進了馮家，一杯茶沒喝完，就又婉轉地提出了他的心事。
這次，馮國翠沒有像以前那樣明確回絕，話裏卻還帶著傷感：“祖父喪命，國寶不全，哪還有心情想個人感情之事。我現在對野村長官惟一要表達的就是個謝意。一謝破了案，殺了但玎罪人趙有財，還了馮家及全城百姓一個公道；二謝為但玎尋回寶物大部，且從沒放棄過尋找另一冊的努力。除了表達謝意，其他我還不想多說。”
野村清楚，馮國翠這番話言不由衷，是應付之辭，但與之前相比，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她臉不那麼冷了，話裏也有了明顯的暖意。這就是好事的開端。
他又說：“一切會好起來的。”
馮國翠看著野村有些興奮的麵孔，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言語。她頓時感到這個微笑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就這麼不經意地微微一笑，卻被野村一下抓住了，他脫口說道：“國翠姑娘一笑值千金哪。這笑，太難得了，這是全中國最美最動人的笑。”
馮國翠忙接話茬，說：“難道野村長官最願意看女人帶傷的笑容嗎？可我的心還在流血呀。你能體會到一顆流血的心，是怎樣笑出來的嗎？”
野村說：“你別誤會，我絕對不是幸災樂禍，隻是今天情緒好些。今天，姑娘也有了笑容，我確實很高興。不知姑娘能否賞臉到我處陪我飲酒一杯。”
馮國翠說：“我與長官飲茶切磋建築話題尚可，飲酒可不行。我從沒有同哪個男人對飲過酒呢。”說到這裏，她起身有送客的意思。
野村並未覺得掃興：“不陪也罷。不過，姑娘知道我還是一個男人，我已經很榮幸的了。一直以來，我以為姑娘不知道我是個血性男人呢。是男人就有男人的心思，多理解吧。互相理解，萬事皆通。”
馮國翠很快就後悔與這個魔頭多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忙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