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林並不在意兩個老兵的態度，自說自個的：“我估摸著，這個女人內心受了重傷，不然不會有這種哀豔到極致的淒美。我倒覺得，冰冷的美麗，反倒顯得幹淨利落，無牽無絆的。我欣賞有這種神態的女人。”
兩個老兵古怪一笑，轉身躲開。
多日來，兩個老兵一直挎著槍跟著楊如林和馮國翠。
這一天，他與她上了南城門樓，兩個老兵就在門樓下左右跨立，威武異常，有閑遊的百姓便不敢靠近。
舉目眺望但玎全貌，楊如林激動地說出了兩個溢美之詞：“清廈曠朗”、“高蹈超拔”。
這一下，馮國翠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他第一次看到她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說：“我在這個城裏生活了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讚美但玎城。清廈曠朗，高蹈超拔，這個形容有新意。”
楊如林卻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他完全被她剛才那一笑驚呆了。
如雪美人，冷豔一笑，淡淡的，爽爽的，冷冷的，卻釋放出了一股沁人心肺的溫暖。
他似乎被她這一笑擊中了，直到下到樓下，他嘴裏還念念有詞。
“她這冷傲靈動的一笑，清亮至純的一瞥，看不出任何歲月的沉澱和生命延續中的重荷。
“光陰沒有在她的眼睛裏留下絲毫混沌的雜質，卻平添了許多成熟的嫵媚。
“她表情冷淡，心裏的火卻在燃燒，冒著藍藍的火苗。那火苗是那樣的幹淨純真，這說明她的心是透明的。”
劉老兵聽罷，一撇嘴，說：“沒想到，咱團長讓鬼子的炮彈皮給崩成了情種，誇女人誇得讓人聽了身上直冒冷水。”
“團長，你的感覺完全不對了。你仔細看看，難道她眼裏真的沒有雜質嗎？難道她真的幹淨純真嗎？”王老兵越說越激憤，“錯！一個肮髒無比的女人，一個曆經陰暗的女人，怎麼會有天使一樣的清純？！”
楊如林停住腳，一字一句地說：“不！你倆都是胡說。我看出來了，她心底無私，她坦坦蕩蕩。所以，她的笑太珍貴，太難忘了。這是這些天來，她送給我的最好禮物。我收下了！對，我決定收下了，誰也別廢話，誰也別想阻止我。”
馮國翠遠遠地走著，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楊如林與兩個老兵的對話。她心裏“咯噔”一下，後悔給了楊如林那不經意的一笑。
她想，這一笑，是她聽到他讚美但玎城之後的自然反應，並不是專門對他這個人有意一笑。
“我是有意對他楊如林笑的嗎？不，絕對不是。”
不過，她心裏還是劇烈一顫：這個傷了腦子而失憶了男人，真真看透了我的心。
“不管別人怎麼看我，不管輿論怎麼糟蹋我，除了對這個男人在感情上有愧疚感之外，我對但玎城，對這個世界，是無愧的，無私的，坦蕩蕩的。”她一直這樣對自己說。
無論怎樣，馮國翠預感：為剛才這一笑，她可能要付出沉重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