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戰爭 第五十三章
馮國翠心神難定，便整天在城牆上下遊蕩，常在南北城門口駐足沉思。
守在城門口的聯防大隊隊員顯然素質低劣。他們鬆鬆散散，晃晃蕩蕩，少威缺武，形同虛設。
戰爭年代，她在這城門口上演過精彩而傳奇的一幕又一幕，那全是為了但玎城的平安。而今，她無計可施了，無勇無謀了。
城內空虛，關鍵是城內官員內心空虛。一些官員心知無力保城，便悄悄忙著掩藏自家那點值不了幾個錢的家私。
馮國翠的內心同樣空虛。
她看到，南城門樓以一種無奈的姿態敞開著，像圓睜著的空洞眼睛，愣怔地和她對視著。
過去，她從外麵返回這座城市，當巨大的城門在遠處藍天下出現的時候，她心底深處總是在瞬間蕩漾出豐富的激情。與城門相聯的城牆，像兩條堅硬而力大無比的手臂，環抱著自己的心髒，讓她看上去就渾身充滿安全和踏實的感覺。
而今天，南城門孤寂而突兀地立在那兒，以一種可怕的沉默，拒絕對眼前的她表露出任何感情。
麵對失去了語言和表情的城門，她顯得尷尬和茫然。
城門的上空飄散著永不落定的塵埃，隱去了她身上常有的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她踏上空蕩蕩的台階，城牆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使她懷疑冬季突至。
這一刻，城牆是陰性的、含蓄的，在烏鴉驚飛的淒鳴中，她似乎聽到了一陣短促的槍炮聲。那是從城牆上斑斑彈痕中傳出來的。
這一天，她把陰沉的目光投向了陰沉的天空，目光垂落下來的時候，突然在城門口的行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就認定那是那個曾抵抗楊如林投誠解放軍而逃到山裏當了土匪的周副官。
這個周副官盡管化了裝，可還是被她認了出來。
這個時候這個土匪進城肯定與亂匪攻城有關。
馮國翠不動聲色，悄悄跟蹤了這個土匪。很快發現，與周同來的還有三個同夥。
這四人悄然偵察了聯防大隊幾處崗點、城內三處糧倉和圖書館。
馮國翠神經一跳，這些人偵察兵營、糧倉屬於兵匪正常行動，可他們圍著圖書館轉什麼呀？
她一下想到了放在那裏的《但玎城記》。土匪肯定在打這寶貝的主意，把名貴文物列入了他們攻城後要搶奪的重要目標之一。
四個匪兵在各個重要目標附近一直轉到夜幕降臨，才住進了興隆客棧。
馮國翠這才鎮定下來，火速去找劉大隊長。
劉大隊長一聽，身子有些抖動。
馮國翠說：“這兵匪說來就來了，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趕快去向縣長報告。”
劉大隊長便拉她一起到了縣政府。縣裏當即決定夜捕土匪探子。
馮國翠又囑咐一句：“那個姓周的槍法了得，抓捕時要小心。”她想起了那次周副官槍擊喜鵲的情景。
劉大隊長帶人包圍了客棧，把四個土匪一網打盡，連夜進行了突審。
開始，這四人死不開口。劉大隊長的手下還私下動了刑，依然撬不開土匪的嘴。
劉大隊長出來問一直守在外麵的馮國翠，這個周副官的軟肋在哪兒？
馮國翠說：“這人怕死。你們聯防大隊有紀律，不敢下手，我老百姓一個，不犯紀律，讓我上。”
“你可別胡來。”劉大隊長話音未落，馮國翠已經進入了內屋，上去就揪住了那周副官的脖領子。
周副官眼直直地看著她，話也說不利索了。他想起了先前城門樓子上那個身上綁滿炸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