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上一團白影,遠望如披著搖曳的雲氣。

它來得很快,激蕩的水波如刀割般,在巨大的龍頭處翻開。

織成一邊手足並用,盡力讓自己躲避開虯龍衝來的方向,一邊努力睜大酸痛的眼睛,才看清那白影仿佛是凝結成一團,不是霧氣般的絲縷,在龍頦下那顆珠子的金光照耀下,顯露出隱約的輪廓來。

砰!

水波又是一陣激蕩,織成隻覺自己宛若風暴中的一尾小魚,好不容易奮力遊開了數尺的距離,卻被這來回晃蕩的水波又結結實實地拍回了原地!

那虯龍,卻越發地近了!

心裏哀歎一聲,織成拔出了腰間的短匕。

嚴格地說,從大小而論,這是一把削筆刀吧?也是時空穿越局給她的不多的標準配置之一。說是讓她防身,可是除了剌喉才能見血外,恐怕傷不了任何壞人……何況敵方是條蛟龍?

在傳說中才聽過的龍族!

隻是眨眼之間,蛟龍已衝到了眼前!

織成的右手握緊了短匕,將所有的力氣都凝聚在了右腕,準備殊死一搏!

金光越發明亮了,在那一瞬間,織成看到了一副終生難忘的景象:

那團白影,哪裏是什麼雲氣,竟然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男子。他一手揪住蛟龍鬣須,穩穩當當騎在龍脊之上,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任那蛟龍瘋狂的擺動,卻不能將他掀下身來。

哪怕是隔著水波,在驪珠的照耀下,仍可看清他如畫的眉目。一身白衣似絹似綃,衣角裾袂,在水中飄搖不定,恍若山間雲氣一般。

他是那麼美……織成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用“美”這個字來形容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可是,如此脫俗出塵的他,如果不是從天闕碧霄中飄然而來的仙人,便是自紫府龍宮中驀然浮現的水神,令人見了不得不讚歎,不得不自慚形穢。

男子眼神一動,似乎看到了織成,露出訝異的神情來。或許不僅是訝異,還有驚喜、疑惑、甚至是……懼怕?

但是在水中無法開口說話,隻是左手連連晃動,似乎是做出“閃開”的手勢。

織成此時手足酸軟,覺得無數股大小不同的力道,夾雜在不同的水流中衝激而來,將自己緊緊纏繞在波濤中,哪裏還能閃得開去?

那男子似乎明白了她的困境,驀地抬起左手,袖底飛出一條白色的綾帶,向織成迎麵飛來!

織成忽覺腰上力道一緊,整個人已穿過水波,隻是電閃火石之間,砰地跌坐在某處實物之上,腿腳感受到了冰涼的硬意。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掌心卻被割得生疼,低頭看時,不僅倒吸一口冷氣:

片片鱗甲,如層層疊疊的刀刃般,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

驀地抬頭,雲氣般的白衣映入眼簾,近在咫尺。

一條綾帶,將自己與那白衣身影緊緊纏繞在一起,如此才不會跌下水波之中——她竟然是被那男子拉到了龍脊之上!

轟!

暗濤湧動,水花噴濺,從昏黃的水波深處,驀地出現一個身穿麻衣的男子,他口中大聲念誦什麼東西,腳下踩水,手持長劍衝過來,劍指的方向竟然是龍脊上的男子!

男子右手馭龍,左手往下一按,正拍在蛟龍的一隻角上,蛟龍發出“昂”的一聲悶吼,聽起來竟然有幾分象牛的叫聲。如鋼柱般的龍尾狠狠一掃,織成隻覺龍脊一陣劇烈搖晃,若不是緊緊抓住那白綾,恐怕自己也要跌了下去。

那麻衣人又如何受得了?頓時象斷線的風箏,被遠遠拋開,幸好水中有阻力,雖然受了這大力的一掃,還不至於摔個疾死。

他反應也算快疾,手中寶劍雖然失在水中,但仍掙紮著抽下腰帶,用力一振,腰帶挺展開去,泛出冷冷寒光——那是一條軟劍!

軟劍耶!織成隻在博物館見過籠在玻璃罩子裏的仿製品,而且是沒開刃的那種,劍身還結滿了斑駁的銅鐵鏽跡,哪裏象這一條軟劍,寒光森森,如假包換!

麻衣人手揮軟劍,再次向著龍脊上的男子發起衝鋒!

這麻衣人與那男子,究竟有何解不得的深仇大恨,定要如此不依不饒?

自然這麻衣人無論是水功還是武功都相當不錯,如果和男子單打獨鬥那還可以糾纏一段時間,可男子卻有水中的坐騎——

他此時是騎龍而來!單看他揪住鬣須的手法,不難想到那具有酷似馬匹韁繩的用途。雖然看蛟龍的樣子還沒完全被他降服,但指哪打哪是肯定的——而身為蛟龍,自然是遨遊四海自由散漫的,卻被人當坐騎駕馭了這麼久,性情自然暴躁,又豈會饒過這攔在當路的麻衣人?

隻見慘白的光芒閃動,那是蛟龍張開了血盆大口時,森然的長牙的顏色——那樣寒光森森的軟劍,根本沒有傷及蛟龍的分毫,卻如一片草葉般輕飄飄飛了開去,而麻衣人早被龍牙攔腰咬成了兩截!大團的血腥氣頓時在水中擴散開去,眼見是活不成了。

織成隻聽到自己牙齒格格作響的聲音,竟然連穿越局的人也忘記罵了。急切間想要找到戒指上的開關,隻覺得自己手指僵硬不已,卻哪裏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