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身側站著的一個年輕男子,想必正是剛才取笑他的那人。看見陸焉和織成,似乎也是微微一驚,但立刻笑道:“陸兄這是打哪裏來?還帶來這麼……這麼一位姑娘?”

這男子氣度清貴,顯然也是世家子。神色透著幾分親和,但不知怎的,織成隻覺那雙黑子兒般清瑩的眼睛裏,卻是毫無笑意。

陸焉向他道:“文修……”

一語未了,有個黑衣護衛忽然閃身進來,向著曹植跪下去:“啟稟公子,五官中郎將正向這邊而來!”

曹植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那叫文修的年輕男子馬上笑道:“文修便代子建兄出去瞧瞧,迎大公子過來。看瑜郎也象是有話要單獨對你講呢。”

織成想起那穿雲而來的一箭,不禁身上一顫。

曹植“啊”了一聲,向那年輕男子笑道:“文修總是想得周到。”

那文修剛剛出去,曹植卻驚喜地跳了起來,也不顧陸焉的閃躲,緊緊抓住他的手,叫嚷道:“瑜郎,你回來了!龍呢?你真殺了麼?你不知道我可是急死了,在這裏等你足有半天,要是你回不來,我可隻有去洛水等你了,不然回去阿父也饒不過我!哎呀,你受傷了,來來,讓我看看!”

他先前即使不羈,但總算還有幾分貴族的凝重之態,此時卻象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又叫又笑又擔憂又歡喜,早有黑衣護衛悄沒聲出現在身後,獻上一件錦裘,披在陸焉身上。

他稱呼陸焉瑜郎,足見其親密。瑜者,美玉也。這個名字用在陸焉身上,倒也名符其實。

陸焉明明與他年紀相仿,倒象是他的兄長,隻是微笑著,輕輕拍拍他的手,意即安慰:

“我沒有事,傷口也凝結了沒有流血。”他不自稱“焉”了,顯然與曹植交情極熟:“幸好被這位女郎所搭救,我怕你擔心,急忙趕了過來。”

“瞧這女郎嬌怯怯的身形,怎的會救得了你?我先前安排給你的護衛呢?”曹植瞥了織成一眼,顯然不太相信。

陸焉的臉色凝重起來:“我在水底剌殺蛟龍之時,竟遇上了無澗教的人來奪陽平印,險些喪命洛水。那些護衛我也一人未見,或許早著了無澗教的毒手。後來我拚力浮上水麵,精疲力竭之際,才被來汲水的這位女郎所救。我怕留下她一人遭了報複,這才攜她一同前來。”

“無澗教?就是那個天師道的對頭?”曹植失聲道:“我們三人前來洛水,是極為私密之事,便是文修,我也是隻告訴他陪我來洛神廟遊玩罷了。無澗教這樣一個江湖上的小幫派,又怎麼會獲悉此事?”

“一時我亦沒有頭緒,但亦覺蹊蹺。”陸焉道:“隻待大公子來此彙合後,我們便馬上返回鄴城!其他的事,慢慢追查便是。”

曹植還未說話,隻聽廟外蹄聲急促,初時隻是輕輕敲擊地麵,漸漸如暴風驟雨,奔湧過來。有人在廟門口喝道:“來者何人?”是曹植的護衛聲音。

來人勒停奔馬答道:“在下鄧展!方才洛水邊忽然出現無澗教餘孽的屍首,五官中郎將聞聽平原侯在附近洛神廟中遊玩,恐怕有失,特派在下前來探看!”

曹植微微一笑,道:“告訴兄長,我這裏平安無……”

一語未了,隻聽砰地一聲巨響,廟宇頂上的瓦片象雨一樣紛落開去,夾雜著廟外護衛們和鄧展的驚呼聲,十餘個麻衣人一躍而下,有森冷劍光交織成網,從瓦梁中的大洞裏當頭罩來!

那劍勢來如疾電,織成甚至都感覺到自己頭頂一涼,似乎有劍鋒平削而過!小時在街上打架的本能,在這一刻激發到了最高峰,正如十五歲那年麵對鄰街小太妹劈麵而來的一砍刀那樣,她熟練而快速地就勢一倒,在地上向著旁邊滾了過去!

耳邊隻聽曹植怒喝之聲,卻沒有什麼痛楚,隻是劍聲呼呼,顯然雙方已經交上了手。

曹操眾子,從小都是在戰場上打滾,也非養成的紈絝,曹植本人甚至寫過《遊俠篇》,自然不必擔心他毫無武功。隻是廟內護衛隻有兩三人,麻衣人卻來得頗多,哪裏會有人顧及到織成的安危?

情急之下,織成也顧不得風範,隻是不斷在地上滾來滾去,躲過那些奪命的刀劍。

好幾次聽見錚錚的利響,卻是劍鋒擦過耳邊、身側砍在地麵的聲音,濺出的火花差點落進了眼睛。

她並不是無意識地滾來滾去,早就瞄準了神案,一路滾過去時,隨手已抄起案底半條殘缺的木頭桌腿,盡力一揮,隻聽卡嚓聲響,卻是一個正在忙於與人交鋒的麻衣人被打斷了小腿!他猝不及防,慘叫聲中半跪在地,果然被一柄趁便宜的長劍剌了個對麵穿,血倒是濺了半片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