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對詩(1 / 3)

漢朝末年,天下大亂,正所謂“人相食啖,白骨盈積”“千裏無煙,遺民困苦”,社會的巨大變動,也引起了社會思潮的急劇變化。

自漢武以來一直處於獨尊地位的儒學思想,也受到了嚴重的衝擊。人們的思想開始急於從儒學禮教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從其它學派中尋找思想支柱。

所以名、法、道家思想都有新的發展,甚至外來的佛教,也在此時悄悄發展。也正因為此,方才乙大娘一番看似離經叛道,甚至直指儒學不在於為孔孟立祠而在於明理治世的言論,聽起來才不是那樣剌耳,甚至還得到了這些貴人們的默認。

而在詩文一道,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曹操本人就是一位傑出的文學家,即使在戎馬倥傯中,他也寫下了大量的詩篇,何況他還有兩個文學上同樣出色的兒子,曹丕和曹植。有大批文人學士集中在了曹氏父子身邊,正所謂“百川赴巨海,眾星環北辰”,也開創了新一代穩健質樸的詩風,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建安文學”。

他們力求寫實,不飾花巧,即使是翻寫樂府舊詩,也是以舊題來寫新辭,作為反映時代特征的真實記錄。

方才楊文修所言的“詩文一道,在於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也不刻意求工,能抒胸臆,真摯感人,方為上佳之作”的觀點,正是代表了這一時期文人們的普通看法。

甚至是這一時期,賢士文客們的為人處事,也多追求自在灑脫、真實誠摯,以至情至性來打動人心,隱然已經有了後世所稱的“魏晉風度”的影子。

所以楊文修的話語,何晏再也沒有辦法反駁。

啪啪!

隻聽主位處傳來清脆的擊掌聲,卻是先前那個中年男人脫口讚道:“在於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文修這兩句話,說得真正是好!也罷,不如臨汾就與平原侯以詩互論,如何?”

“明公,”臨汾公主嬌嗔道:“妾生性愚鈍,所長者,唯衣飾妝扮而已。若論詩文一道,便連平原侯的一根頭發絲,都是遠遠不及的。但若說到‘造懷指事’,妾倒也有所長,妾身為一個女兒家,所謂的情懷就是描眉敷粉,以飾美色。恕妾自讚,妾於此道,遍觀整個鄴城,倒也為他人多有不及呢。”

她聲音嫵媚,語氣嬌癡,說話間又帶有三分頑皮,渾似一個閨中少女,向父輩撒嬌弄癡一般,織成不禁想道:“若這公主再長有三分顏色,加上這樣的性子,便我是曹操,也必得寵愛她了。”

果然眾人轟然一笑,紛紛道:

“果然是各有所長,好一個描眉敷粉以飾美色,公主之美,何止是鄴城,隻怕天下美人都是不及啊。”

“如此便設兩局如何?一局比詩,一局比妝!”

“平原侯敷粉之道,還需好好向公主討教呢!”

或許是生於亂世,朝不保夕的緣故,民間盡管困苦不堪,貴族對於生活品質的追求,卻達到了極為苛刻的地步。時下男子也往往華衣美服,體薰名香,甚至敷粉弄脂,也不罕見。何晏的粉侯之名,便是因為他皮膚過於白晰,時人認為即使是別的男子敷粉,也多有不及,因此而得來的稱號。

曹操也朗聲一笑,顯然臨汾這種頑皮靈動的話語,頗讓他心悅,溫言道:“臨汾你不擅詩文,卻可請在座的文士為你效力。方才文修也說過,隻要以真摯感人即可,並不比較才華,有蔡大家評點,你又何懼子建呢?”

他這番話語,對自家兒子十分了解,當然對其文學才華也是頗為自豪的。

曹植隻是挑眉一笑,對錦幛後的臨汾公主,卻是連瞥一眼也欠奉。

臨汾公主在錦幛後輕聲一笑,道:“如此,便多承明公之言。那臨汾便要大膽一次,出來親點一位賢士了?”

曹操含笑道:“允。”

織成忽然想起,不知是曆史還是語文課本上,曾經提到過赫赫有名的“建安七子”,指的便是以曹氏三父子為中心的鄴下文人集團。據說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這七人開創建安之風,亦為天下文人中最傑出的代表。

上一年的“敬神衣”之儀上,這些人第一次參加了聚會,並在曹操的帶領下吟詠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文,才使得“敬神衣”的聲譽達到了新的高度,引起朝野上下對於織造業的新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