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譏(1 / 3)

一片轟雷般的呼喊聲中,織成卻漸漸冷靜下來,忖道:

“曹操這話中,大有玄機啊。他指責靈帝的昏庸,將這亂世的原因剖析得十分清楚,又說漢朝的帝業早已傾覆,宗廟也被燒得幹幹淨淨。這豈不是說,大漢已經名存實亡了?

而他又宣稱天下英雄多在爭權奪利,並不是真的為了解民於倒懸,而他的理想是再複盛世,但這個盛世,卻是由他締造的錦繡河山!那豈不是他已經有了不臣之心,也不耐煩將這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麵再維持下去?幸好漢帝不在,否則真是憋曲又害怕罷?還有那個臨汾公主,她這樣的宗室聽了,不知又有什麼感想?”

又想:“書上說曹操崇尚檢樸,並不是一個特別好奢靡的人。他出征時身邊不帶美姬,正室卞夫人還會親自紡織,然而他卻建了這樣豪華的銅雀三台,且是包括了軍事、儲備、宴飲等多種功能;他還幾乎將許都的所有中央職能部門都搬到了鄴城,難道此時他所做的樁樁件件,都是在為自己奪位建朝做準備?”

雖然在曆史上早就知道曹操羽翼豐滿之後,並不是真的忠於漢室,但他畢竟是在死後才被兒子曹丕追封為魏武帝。

然而此時,想到自己正在經曆這個曆史上的轉折點之一,心頭還是頗為激動的。

這一激動起來,先前因被詢問到身世時的淒楚之感,便衝得極淡極淡了。

暗暗想:“我既然選定了人生道路,就不該再做兒女之態。多愁善感又有什麼用?我要是隻知多愁善感,象林黛玉一樣拋幾顆淚豆就完了,當初又為什麼要發奮讀書,爭取地位名利和以軒的愛情?隻管象隔壁鄰家妹子嫁個男人,開個小店賣衣服就罷了。又何必幹冒大險,來到這異時空的漢末三國?

董織成,你要好好在這裏過下去!

三年,這是漢末風雲突起的三年,而且你現在都進入了曹操的視野!一定會有機會的,三年中你可以做出很多事情,不僅是流風回雪錦,也許……也許還有些別的。眼下,就是你的第一個機會,你籌劃這麼久,不就是為了今天麼?”

想到此處,不禁抬起頭來,唇邊露出一絲堅定的笑容,大聲道:“織造司綾錦院,願為丞相開萬世之太平,敬獻神衣!”

殿室之中,那些轟然呼喊的尾聲,還沒有完全的平息。女子堅定而清亮的聲音,便顯得是那樣的突兀。

她說什麼?為丞相開萬世之太平,敬獻神衣?織造司隻不過是內府中一個小小的機構,這女子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織奴,就算人在良籍出身士族,那又怎樣?

別說是織奴們也不乏她這樣的出身,便是這滿殿中多少世代顯貴的公侯之後,披朱帶紫的人物,都不敢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何況,敬獻這麼一件區區的錦衣,也敢說是為丞相開萬世之太平?

她是被剛才的剌殺嚇瘋了,還是被丞相的垂詢喜傻了?

所有看向織成的目光中,都是鄙薄、厭棄、不解、嗤笑,便有人喝斥道:“住口!丞相麵前,豈容你胡言亂語?”何晏此時端坐宴中,聞言更是哼了一聲,俊美的臉上滿是嫌惡,象揮去蒼蠅般,拂了拂袖:

“小小織奴,也敢巧言邀幸!來人,還不快把她拖下去?”

尚未等到內侍或護衛應喏,織成已直直地望向曹操,眉宇清越,似乎並沒有聽到何晏的說話,也根本未感知到眾人的目光:

“奴聽說袁本初世代三公,門第顯貴無比,但用人時外寬內忌,多用親戚,”

兩名原本想要上前拖走她的內侍,此時見她猶在侃侃而談,一開口就說到了袁紹,而曹操竟然也在傾聽,沒有打斷她的意思,不由得僵在了那裏。

而原本是俯於地上的辛室眾人,此時更是嚇得一動不動,幾乎要僵成了石頭。

織成這幾句話是她讀大學時,有次無意在圖書館翻三國方麵的資料時看到的,也不知道記得準不準,便大膽地說出來:

“而丞相你卻外簡內明,用人惟才,不分親疏,不論貴賤,如此才使得丞相你的麾下,隻短短十餘年間,便有謀士猛將如雲。”

她一指曹操身邊的許褚,大聲道:

“便說丞相身邊的這位虎衛許仲康,聽聞他也並非出身望族,而隻是一個尋常百姓。隻因勇猛過人,曾當街以雙手牽掣兩牛之尾,倒行百餘步,便讓丞相你欣賞他的勇力,先是拜為都尉,後又成為丞相身邊的虎衛將軍,天下誰人不誇丞相一句,用人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