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且慢!”
織成急道:“不知如今銅雀台中,有多少北軍護衛,又有多少虎衛?可用者數量幾何?”
“銅雀台中……”曹丕臉色微變,但隨即笑道:“虎衛中多有大劍師級別的高手,北軍也是赫赫有名的精兵,足能以一當十!”
“虎衛為丞相親衛,倒也罷了。但北軍並非完全為丞相所掌握,說起來仍是皇帝禁軍!”織成目視曹丕,直言道:
“既是禁軍,若陛下在此,他們自當拚死守護。可是陛下現在並不在此……還有,請問將軍,銅雀台建成之喜,又逢‘敬神衣’之典,為何來的都是勳貴,卻沒有三公九卿?”
她隻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
“三公九卿來了幾位,不過都隨陛下一同回宮了,其他人留在鄴城,也是因為丞相另有要事安排……”
曹丕隨意道。他本來舉步欲走,此時驀然悟出了什麼,回過頭來,目光炯然,直盯在織成雙眼之上。
織成垂下雙眼,退後一步,再也不肯說一個字。
不錯,她就是在懷疑。
乙大娘在凝暉殿中,忽然暴起發難,剌殺皇帝,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果說她是為她的家人報仇,可是董卓之亂起時,這位皇帝還是個孩子,身不由已被宦官們帶著左逃右竄,無比狼狽。及至少帝暴卒後,他做了皇帝,也是戰戰兢兢,從沒下過一道殺人滅族的詔令。即使是下了這樣的詔令,眾人都知道他一直受權臣的挾迫,以前是董卓,後來是曹操,跟他本人又有什麼關係?
何況,無論是在後世的史書中,還是在來此時空後的認知裏,這位皇帝都是以或懦弱、或溫順、或仁厚的形象出現的,他甚至還有著重興大漢的夢想,隻不過在權臣的挾迫下沒有成功罷了。
織成實在想不出,這樣一位已成傀儡的皇帝,會跟乙大娘有什麼深仇大恨。
乙大娘那始終平靜、甚至帶著些漠然的臉龐,仿佛又浮現在她的眼前。那種平靜的漠然,似乎是早知必死……不,僅僅是早知必死,臉上應該還有殉道者的狂熱,可是沒有。好象她已經看透了這一切,將死當作了解脫,而死之前,她亦完成了牽掛於心很久的事情一般,才會有這樣單調的平靜、單調的漠然。
真要剌殺,乙大娘也該剌殺曹操好嗎!!
除非……除非是借著剌殺一事,可以讓皇帝和皇後提前脫身,而且還帶走了大量的北軍。
還有,那些朝中的柱石們,織成起初隻是以為,曹操手下的崔琰等人沒有前來,事後一想,何止崔琰,三公九卿,隻怕來的人還不到一半,後來在蔡昭姬主持敬神衣的時候,許多凝暉殿中的麵孔也消失了。
皇帝夫婦離開,朝中柱石避開,這樣一來,銅雀台中就隻留下了曹操及勳貴們,這樣好的機會,若將他們一網打盡,得利者會是誰?
北軍又不是曹操的親衛,不是百分百地靠得住。甚至有可能,倒戈一擊?
而鄴城又發生了什麼?才迫使陸焉不得不派了陸谿子前來報信?陸焉呢,他還好嗎?
“此時內城已經不允任何人離開,方才我們織造司其他院中的人想要離開,都被擋了回來。將軍司護衛之職,想必這道命令是出自您的意思吧,這麼說來,將軍你應該已經看出了端倪。”
織成咬咬牙,幹脆全部說了出來:
“即使將軍早有察覺,但以奴之見,應先派人速速回到鄴城,以免驚動那些方士們,並召丞相親衛軍隊來此,自金虎台下的運兵洞,悄然入城。另一方麵,請立即關閉內城,糾集虎衛及靠得住的北軍,從金虎台中取得兵械,做出守城的準備!”
“你這女郎,果然有些不同,目光敏銳,洞察入微,隻從區區方士的服飾上,便能看出這許多問題來。且不象別的女郎一般驚慌懼怕,還能想出些解決的辦法,難怪瑜郎他……一直對你另眼相看。”曹丕目光熠熠,似乎第一次這樣認真地打量著織成:
“此事你居有大功,事成之後,我必不會忘了對你的賞賜!”
“將軍與其事後賞賜,不如先設法保我綾錦院人小命!”織成眼睛一亮,直言不諱道:“亂事若起,我們這些卑賤的宮奴,又有誰會顧及?想必將軍早就看出了端倪,之前不放我等織造司人離開,也是起了亂事一起,便將我們推出去打亂對方陣腳的用意吧?將軍既然說要賞織成,織成便討些有用的賞,絕不要空中樓閣!人隻要活著,就是最大的賞賜,還望將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