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圖窮(1 / 3)

織成不管在眾侍衛緊緊保護中可憐地眨巴著眼看她的元仲,向槿妍道:“我們且近一些,去瞧瞧北城門口。”

“娘子,我看這些彩衣方士們,似乎有大大的不對啊!”槿妍先前不知怎的,有些心不在焉,隻到接近北城門口時,眉頭才微微地皺了起來:“還有那神像是方士們供奉的太清太上老君,可是也未免太大了些,雕工卻不夠精致,漆色亦很潦草,嚴才擅巫祭之事,一向辦事精細,不然也不會在那許多的方士之中,幸而得到丞相的青眼,怎會如此草率……”

不愧是陸府出來的人,隻這一望之下,便發現了不對。

這神像的確夠大夠震撼,但正如槿妍所說,因為巨大,更容易看出其工藝的粗糙。曹操決定在銅雀台舉行敬神衣大典,迎接蔡昭姬的歸來,是在一個多月前。這樣緊湊的時間中,要趕製出一尊如此巨大的神像,的確不是易事。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在神像的製作上,也暴露出了這些叛亂的方士們及他們背後的主子,其實並沒有具備足夠的財力和人力。

或許現在想來,連槿妍都能發覺,曹丕等人一定是更早就察覺了那些方士的蹊蹺。即使自己不去報訊,以他們的城府之深也會早有了相應的安排。

看來報訊之功是搶不到了。不知道自己主動要求率眾織奴守衛冰井台,在曹丕的眼中算不算功勞?還有元仲,這孩子倒是願意跟著她,但她當初向曹丕主動請求照顧元仲,確有愛惜之心不假,但捫心自問,她的確也存著借此來結交元仲阿父的念頭。

織成暗暗歎了口氣。

她需要功勞,越多越好,因為這都是保命的籌碼。隻有功勞越大,才越能獲得上位者的青睞,擁有更多的權利和自主。說起來,自入織室那一天起,無論是殺辛大娘,還是殺院丞,還有如今遇上的那個惡公主……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甚至是,她已沒了退路。

不過,在這樣的世間,誰又是有退路的呢?

織成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摘星樓,絲竹歡笑聲遙亦可聞。這看似平靜而歡樂的銅雀台摘星樓上,亦應暗暗繃緊了戰鬥的弦索罷?

她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北城門口那彩色的“河流”。還有那即使這樣遠望過去,也顯得高大而醒目的神像。

方士們還在吟唱舞蹈,隻是那悠揚的聲音中,已隱約帶上了一些焦躁。

已過去了幾枝香的時間,他們為什麼還不進攻?他們在等待什麼?神像中的兵器為什麼還不取出來?

“你既然看出來,我就不瞞你了。”織成緊緊盯著那尊神像,低聲向槿妍道:“我已稟過五官中郎將,這些方士們衣著古怪,行為有異,懷疑他們是趁著北軍隨禦駕回宮後,銅雀台中空虛,想要對丞相不利!此時他們應該是在等待號令,與三台之中的奸細裏應外合!”

“從娘子你弄來那些兵器,我便開始疑心,若隻是防備剌客餘黨,對於娘子你的性情來說,此舉似乎過於慎重了。果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槿妍微微歎了口氣,目光中多了些複雜的東西:“要是少君在……”

“你家少君沒有來,實在令人擔心令君。”織成不動聲色地道。

槿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眉間帶上一絲焦灼:“聽說令君的病……起得突然,但來勢凶猛,少君一直在家侍疾,所以這次並未前來。否則,有少君在,我們當保無虞。”

看來槿妍也並不是知曉所有的事情。

織成想到了那個死在摘星樓下側室之中的陸谿子。陸焉麾下的近衛,多以兵器命名,比如鳴鏑便是如此。所以一聽谿子這二字,便知必是陸焉的近衛無疑。

若隻是一心為父侍疾,又怎會注意到銅雀台這邊的異狀?竟然派了自己的親信近衛,不顧一切地奔來示警?可是如果連谿子的行蹤都被人發覺了,一路受到追殺,最終傷重而死,那麼對方的勢力實在不容小覷。作為派他報信的主人陸焉,如今可還安好?他在這朝中的暗流湧動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織成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身著淡紫錦袍的身影,那輕若清風的笑意,還有那雙總是溫藹而沉默的眼睛。

他是織成來到這個世間,所見到的第一個人。他和她,共過生死,亦同過患難。他知道她禦風飛翔的秘密,她亦見過他祭印屠龍的英姿。在她步步維艱之時,總有他的身影出現,對於她的請求,他從來隻有默默接受。

但隻到此時,她覺得,對於這清風般淡然的男子,其實她從來都不曾了解過。

隻是瞬間的出神,織成便已收斂了心緒。

彩衣方士們聚集如汪洋一般,那尊神像便是汪洋的中心,就憑她們的力量,根本無法抵達那裏。

難道要眼睜睜地瞧著他們把那神像中的兵器取出來,然後衝入北城三台,大開殺戒?

自己雖然為眾織奴爭取了保護自己的兵器,但他們的戰鬥力又豈能與真正的軍士相比?麵對如狼似虎又有備而來的方士們,也不過是稍稍延遲了一些死亡的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