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劍器(1 / 3)

“我方才做嘯之聲,運用的正是當初張天師傳下來的‘鳳唳訣’心法,”陸焉緩緩道:“我看你們有千人之眾,想必當中必有人任職到祭酒,難道就聽不出來麼?”

順帝年間,張陵創立天師道,用太學裏學官“祭酒”的名號設置道官,信徒稱為“道民”。“祭酒”往往統轄有數百名道民,眼前的彩衣方士足有千餘,定然有祭酒在後組織,所以陸焉才有此言。

“我便是祭酒之一,姓徐名江。”有一方士自陣中出,高聲道:“君方才做嘯聲,所用心法的確是‘鳳唳訣’,但即使君當真是天師弟子,在我天師道中並無職司,也管不得我天師道中之事!嚴才本姓巫,確為巫覡之後,但巫覡歸順天師後,亦是道中之人,嚴才本人亦是大祭酒,眼下師君升天,繼者未定,大祭酒統率道民,滅這不公蒼天,立大公皇天,正是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此人看來極有口齒,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那些方士們聽得更是熱血沸騰,有性子激烈的,便遠遠戟指點向陸焉,大罵道:

“朝中奸邪,也敢對我天師道指指點點?不如一起上去,殺了這冒充天師弟子的小兒!”

織成對天師道了解不多,強提精神聽完他們的話語,暗忖道:“天師道竟還有這樣複雜?怎的其成份中還冒出一個巫鬼道來?我就知道一個張陵張天師,那這徐江口中所說的,已經升天的師君又是誰?難道天師道現在是群龍無首?可是即使上一任天師殯天,也應指定繼承人才是啊。”

“嚴才區區一個大祭酒,竟敢違逆天師當年創教初衷,引爾等做下這等叛逆之事,論罪當誅!”

陸焉含辭吐氣,語聲有如碎冰相擊,亦不見如何高聲,卻頓時將那些叫囂盡數掩沒,整個廣場之上,隻有他清妙悅耳之聲,如傳說中天宮的琅寰仙琴臨風奏響,再不聞任何雜音:“妙哉靈符,如見宸門;嵯峨當醜,壬癸洞靈。徐江,你自稱祭酒,當知這四句話出自何處了?”

眾方士一怔,徐江卻從容答道:“這是金水訣的總綱,你若為天師弟子,也學過‘鳳唳訣’,知道幾句也不足為奇!”

“當初道祖張陵初創本道,帶領弟子入蜀,遇巫鬼道首領、魔王巫覡在當地作惡,統領所謂‘鬼兵’,以巫術裝神弄鬼聚斂財物,欺誑百姓,甚至明目張膽加害我道門中人。後被道祖降服巫覡,迫使其尊道祖為天師,歸順天師道,成為祭酒和道民。”

陸焉話語不疾不徐,隻是那內容,卻終如匣中藏劍,一截截抽了出來,漸漸寒鋒迫人:

“張天師當初入蜀,以天師之劍,行金水之訣,降服巫覡及座下八部鬼帥、六大魔王;巫覡全身經脈為劍所斷,所練魔功盡付東流,這才俯首天師麾下。此戰不僅聞於巴蜀,且揚名於天下,想必不僅徐祭酒,便是在場各位道民,亦是清清楚楚了。”

他緩緩敘來,依舊清妙平和,然隻這廖廖數語,卻已不難讓人想到,張天師降服巫覡一役,必然是震動巴蜀,河川變色。

或許是受那清妙語音的影響,那些彩衣方士竟有大半已經平靜了下來,望著陸焉的神情,也開始漸漸有了變化,從之前的忿恨不屑,多了幾分迷茫探究之意。

便有人大膽地應道:“便是清楚,那又怎樣?”

倒是徐江凝神看向陸焉,忽地臉色微變,腳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出了一步,語氣卻有些變了:

“君,所言不虛。天師威重仁心,方有今日道門興盛。”

“道魔之間,向來是此消彼長。師君新逝,道中無主,各位受魔人嚴才之惑,行今日叛亂之舉,若非出自本心,隻要及時棄暗投明,當可恕之無罪。”

織成越聽越是迷糊,不知這師君又是何人,與天師可是一人?她從陸焉懷中勉強仰起頭來,隔著如雪的絲衣,可見他身後的銅雀三台,一輪紅日正從西天緩緩落下,映得那聳立的城樓金光四射,幾隻倦鳥從城上飛過,是最燦爛亦是最慘淡的暮色,宛若最佳背景,恰好映襯出了陸焉清俊的輪廊,膚如玉質,亦散發出玉一般的淡淡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