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左慈翻開帛書,便細細為織成講解了一遍入門的法訣。逼著織成當場背熟了,又道:“這功法,是我有一年雲遊,見有童子手執玄龜,說這是他爺爺幼時曾養過的。當時正逢兵亂,他爺爺還隻是個黃口小兒,倉皇中被大人棄在一個空廢的墳坑之中。過了數月回轉時,想去收斂小兒屍骨,卻意外發現居然還活得好好的。一問之下,方知那小兒在坑中積水裏發現一隻玄龜,日日也沒有食物,卻向著日月跪拜吞吐。小兒饑餓難忍,便學習玄龜的吞吐之法,漸漸亦不覺得難受,居然熬過數月,活了下來。
我便潛心觀察玄龜習性,結合自己平生所學,創了這一套丹經出來,若是據此修煉,漸漸亦能不食不飲,甚至是閉合呼吸,進入假死狀態。周身除了尚有餘溫外,與真正的死人一般無異。”
“當時你一定是想著要多陪公主,又怕這墓中空氣不暢,才一定要研製出這本丹經上的心法,對不對?”織成忍不住問道。
“是啊,”左慈微笑著看她,笑容淡淡的,卻盡是安然之意:“可是如今,我可是用不著了。”
為了陪伴早已深埋幽冥的心上人,竟然潛心鑽研,寫出這樣一本奇怪的丹經。
除了左慈,恐怕再無第二人,為情如此癡狂,罔顧一切。
他雖然未免怪僻了些、偏激了些,但畢竟也是一枚難得的美大叔,若真是埋骨墓中,無異於芝摧蘭折,委實可惜,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惻然,垂下眼簾,不知該如何答他才好。
幸好左慈也不再提這個話題,督促著織成背了口訣,又指點她運行了一遍少得可憐的真氣。方道:“又過去了半個時辰,想來這墓中空氣,最多也隻能再支撐半個時辰了。我且送你下去,和曹阿瞞在一起罷。”
織成先前覺得呼吸更是困難了些,但依左慈之言運行了一遍真氣,倒仿佛舒緩了許多,自己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較之以前仿佛也慢了下來,不禁信心倍增。又想著那是修給墓主死後靈魂通過的升仙道,活人過起來不知多麼艱難,左慈抓緊時間要教自己《九液金丹經》,恐怕也是要給她多一層生命保障。
她落到這樣危險的際地,固然是因為左慈。但他此時盡心盡力,希望她能活著出去,這好意卻也不虛。一時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要怎樣評價眼前這美男才好。
左慈卻對她的心思全然未察,正色道:“半個時辰之後,無論你是否找著機關之樞,我都會按下這墓中自毀的機關。若是出不去,便要與我和阿宜一起永埋地底。”
織成打了個寒噤,連忙點頭。
左慈伸手按向壁上機關,隻聽軋軋聲響,整間石室卻在緩緩下降,便如現代的電梯間一般。織成大為詫異,猜想腳下石板是活動的,可以被機關隨意升降。既是降下去,即是要被送至與主墓室相平的地方。沒想到古人機關之術,竟也精妙如斯。
正感慨間,忽然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正視左慈那張俊美的臉龐,定定問道:“其實你並不怕曹操死在這裏,曹丕會來找麻煩,對不對?因為……因為你若放下了那自毀的機關,整個墓穴深埋地底,曹丕又不是秦始皇,沒有趕山神鞭,根本就無法掘出,也打擾不了萬年公主的清靜。”
她說到此處,隻覺喉頭有些發哽,眼眶微熱:“你是改了主意,還是要放我和曹操一條生路。大叔……其實你的心……根本沒有你所以為的那樣冷酷……”
左慈哈哈一笑,嘴角又浮起那抹狡黠又不在乎的笑意,道:“生不如死,雖死猶生,織成,這是你教給我的話。所以我改了主意,我想……讓曹阿瞞這樣活著,或許比讓他死在這裏,還要完美得多!生不如死,雖死猶生,哈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織成隻覺腳底頓住,眼前驀地一亮,卻是石門大開!夜明珠的光芒,毫無顧忌地傾泄出來!
背後忽被重重一推,她身不由已,踉蹌著衝過石門,直入那主墓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