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初出現時,因了曹丕的惡劣態度,表現得也頗為火爆。雖然曹丕沒有發作,但顯然是不愉快的。
曹丕方才雖然允許她留在殿中,想必是看出了她懂得他的用心,雙方有了默契。然而即使是這樣曾經並肩作戰過,且剛剛生擒了馬超,似乎曹丕的心情仍然很陰鬱。
而她自己也有些心虛。不管怎樣,他是明確再三表示過可以幫助她,她卻表現出一副自己能夠在宮中自力更生的勇敢樣兒,一轉身又找了何晏幫忙,偏偏又被他發現個正著。
如曹丕這樣心胸狹窄,連自己弟弟都要做個煮豆子的詩歌才能逃脫殺身之厄的人,如果記恨上了自己,不知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她忐忑不安,不斷地向曹何二人所立之處偷眼瞟去。腳已經凍得有些麻木了,卻不敢大力跺踩取暖,隻好悄悄地在絲履裏扭動腳趾。
曹何二人還在說話,忽然隻見曹丕眉梢一挑,不知厲色問了句什麼,何晏笑吟吟地回答了一句,眼波還不忘向她飛過來,一派脈脈之意。
織成不由得打一個寒戰,毛骨悚然。
這世上令人最為肉麻之事,便是一個與你毫無關係的美男子向你大拋秋波。
他……他這樣子,肉麻給誰看?
她與何晏的關係也十分有趣而微妙。最初何晏對她是明顯的厭惡,後來勉為其難地表示可以幫陸焉照看,甚至還因一時意氣,與曹陸二人爭相求親。到了現在,瞧他那一副自來熟的肉麻模樣,儼然兩人便是……手帕交。
對,手帕交。
織成看著何晏那張豔若春花更甚女子的麵孔,想象他手拎手帕嬌滴滴的樣子,寒意頓去,不禁低首一笑。
她卻不知,自己那個寒戰,淹沒在寬大的袍服裏,隻有個小小的顫動。那低首一笑,卻被曲解出相契會心的一段婉媚。
曹丕的目光驀地射過來,如冰似霜。
織成頓時笑容散盡,先不自在起來,整個人隻想躲開,卻又偏偏躲不了。心中卻有忿怒之意,一點點升起來,終於一抬起,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目光,迎上了曹丕視線。
他總這樣一副死人臉,擺給誰看?就算是魏國公嫡子,是未來的魏文帝,那又如何?
她終究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不過就是曆史書上的一個符號罷了。百度百科裏短短一頁字,就寫盡了他數十年的人生。
這兩人毫不示弱的互視,仿佛無數冷霜降於這處宮院之中,花木、湖石甚至是旁邊的南軍衛士們隻覺有無數冷寒之意剌骨而來,仿佛都被凍得凝固了,沒有人敢動上絲毫。
伍正強站在最後,藏在一株花木後的陰影裏,心裏苦笑不已。
何必呢?分明將軍就是十分擔心這位新晉少府,卻偏偏擺出這樣的棺材臉來,哪個女郎受得了?便是府中那些姬妾也要跺足嗔怪一番,何況是這素來堅毅一如男子的甄氏?
甄氏怕過誰人來?當初小主人陷身武衛之中,她一個弱質纖纖的女郎,便敢憑著一腔血勇撲上去救人,何況現在?
單看甄氏那同樣銳利森寒的目光,便知她簡直是不怕,而且馬上就要發作了!
曹丕定定地看了她良久,就在她眉梢跳動,將要發作之前,忽然冷哼一聲,轉身走開。南軍衛呼啦啦地都跟了上去,隻留織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他……他……這人……”
織成張口結舌,原本要噴薄而出的怒氣,生生被堵在了胸中,十分憋悶。
何晏卻笑吟吟地湊了過來:“他這是生氣了!每次生氣便是這樣一副臭臉,我自小便見得慣了。”
伍正強一下子從花木裏跳出來,向著織成微一點頭,露出個歉意的笑容,便小跑著越過眾衛士,緊緊跟在了曹丕身後。
織成又是一怔,轉念才聽到何晏的話:“他為何會生氣?”
“他問我為何要幫你,又質問說為何我不告訴他,你也不曾說?”
原來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