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馬超其實無事?阿苑被那個韓嘉騙了?”
董真眉梢一挑,看了看地上的辛苑,隨即又搖了搖頭:“阿苑雖然性情大變,不複從前的剛毅果決,但她聰慧勝於常人,若是韓嘉空口白話,一定是騙不了她。”
她蹲下身來,伸手拂去辛苑額上一綹亂發,沉吟不語。
臥在地上的辛苑,因為昏睡,倒放鬆了身體,蜷縮在一起,宛若嬰孩般。隻是眉宇緊鎖,哪怕是在昏睡中仍然無法舒展開去,昔日白膩的肌膚,已經因為風霜侵襲,已多了許多細細的皺紋。
不知是心中何處,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她改了主意:“你將阿苑放走時,不妨透露給她,就說我本來就要前往益州。”
“你?”
楊阿若目光凝重起來:“原來你叫來史萬石共飲,便是打著這個主意?可你如今‘娶’了崔妙慧,哪裏還有美人獻往益州?”
他目光轉了兩轉,熠熠如炬,瞬間看透了董真的用心:“難道你竟是打算自己扮作那被獻的美人?”
董真張了張口,楊阿若已斬釘截鐵道:“這事斷不可行!”
他在室裏踱了幾步,步子急促:“你是為了要做大織坊,還是為了要逃離曹氏?若是做大織坊,未必一定要與史萬石這種人同行!若是為了逃離曹氏,隱姓埋名即可,又何必要送自己於虎狼之第?”
“阿若,”董真心覺不妙,遂柔聲道:“我前往益州,並不隻為了織坊,又或是為逃離曹氏。”
她想到陸焉,這些日一直壓製的焦灼不由得冒了出來:“我有一個極交好的友朋就在益州巴蜀一帶,有件重要的物事,我必要親手交付於他。否則……否則他或有生死之危……”
陸焉縱然已入住陽平觀,但即使是張氏血脈,也隻能被認可是天師後人,何況他因感念義父撫養之恩,連張姓都不曾改回去,仍堅持姓陸?張修與劉璋,皆在旁虎視眈眈,陽平治都功印也將成為他們最大的借口。而本當成為陸焉最大臂助的天師道眾,卻又因為他天師身份尚未正名,而多采取一種隔岸觀火之態。一日沒有陽平治都功印,便一日算不得貨真價實的天師。
韓嘉是劉璋的人,他讓辛苑來剌殺自己,難道是因為陸焉之故?
可是自己死了,陸焉不過是傷心罷了,對天師教的基業可不會有半分影響。
“友朋?”楊阿若一怔,神色緩和下來:“原來你是為了救人,雖情有可原,但你可否想過?辛苑既然都奉令來剌殺你,說明韓嘉也早就知道你是誰。”
她是誰?
董真目光閃爍,落在楊阿若的麵具之上。
隻是知道楊阿若早看出自己是個女子,也說過自己是與曹氏有隙才逃到此處。但以楊阿若之精細縝密,若是發現疑點,憑借遊俠兒們的本事細細查訪,楊阿若再詳加分析,未必不知道自己是何處而來的漏網之魚。
隻是從未如現在這般,說得直白坦率罷了。
更何況先前辛苑叫出的少府二字,更是直認了她曾有過的真實身份,以及那個更為轟動的姓名。
可是這樣的她,在楊阿若麵前,卻沒有絲毫被揭出真麵目後的不習慣。
正如她根本不擔心他是否會出賣她一般,他也沒有想過與曹操欲得而殺之的她相識,會帶來怎樣的禍患。更何況如今,還多上一個用意不明的益州牧劉璋。
君縱不言,我已知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董真嫣然一笑,道:“為了戲做得更真些,我還向史萬石說,我本人也會隨行,但到了益州境內,便會與他們分道揚鑣。到時我找上一個頗有武藝的親衛,讓他扮作我,我便坐在車中,有誰會想到堂堂董真,竟會屈身為婢伎之流?恐怕連劉璋自己,也未曾得知罷?”
“那個‘董真’,是為了麻痹旁人,使充作美人的你安然無恙。你讓他半路離開,也是為了保護他不受益州方麵的剌殺?然而你自己呢,入了益州牧府,深譎似海,你欲如何脫身?”楊阿若的眉頭仍未展開,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