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渡口甲兵(1 / 3)

雖然對於劉備的知遇之恩,對於劉備興複漢室之理想的忠貞之義,早已深深鐫刻在龐統的心中,再無絲毫動搖。

所以他才能對著劉備,說出必然將董真帶回來,無論生死的狠決之言。但在他心底深處,對於這個行事大方周全、心中猶存純真卻也不失狠辣陰毒的董真,仍然有著由衷的欣賞。

董真終於能脫身而去,不再淪為劉備利用的棋子,而龐統自己也不用再逼著自己在忠與義之間做一個決擇,隻覺心中鬆暢,先前沉重之感,一掃而空。

當然龐統並不知道,他心中默默祝祈的董真,此時在涪水舟中,已昏迷多時。

董真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一片漆黑,幾乎沒有光。陽光、月光還是燈光,什麼都沒有,可是奇怪的是,雖然沒有光,她卻依然知道辨出路,一步步地往前走。

漆黑之中,仿佛走出了很遠很遠,有崎嶇難行的山道,亦有一馬平川的荒原,跋山涉水,不斷前行。

她不覺疲累,亦不覺害怕,因為心中清楚,即使疲累與害怕,這滿目漆黑之中,同樣不會有棲身之所,所以隻能咬著牙、壯起膽,象過去很多年一樣,繼續走下去!

崔妙慧一身男裝,傲然坐於舟首。

遵遁董真先前安排,龍居等人安排下來的,乃是一艘可容百餘人的大舟。舟中有艙房四間,並大艙一間,用具都甚是粗糙。涪水並不是一條主幹道河流,所以往來的大舟不多,自然也就不甚講究,遠遠比不上崔妙慧昔日在洛陽所見的舟船,更比不上吳越之地的畫舫。

素月等人還是搬走了軺車上的錦褥等物,才總算是將昏迷過去的董真安置下來。

龍居和李不歸等人本身也帶有不少傷藥,當時董真吐血後所服的丸藥便是最為珍貴的內傷之藥,但不知為何,服下後皆如石沉大海,仍然昏迷不信。

他們也想過要為董真渡氣,尤其是李不歸其實心中認定董真的真氣與自己同出一脈,但崔妙慧等妻妾都堅辭不許,且連近身侍候,都絕不假手他人。

龍居等人隻道她們護夫心切,加上董真眼下的情況顯然是真元大損,即使渡氣也不見有什麼大的效果,遂也隻好作罷。隻希望能在下一渡口尋著名醫,再來慢慢調治。

而李不歸另有安排,知道眼下著急也無用,隻好由著崔妙慧等人照顧。

上了大舟之後,崔妙慧便卸去了貴婦衣飾,穿上了董真的男裝,她容顏絕麗,穿起男裝來也自有一番軒昂之氣,且上舟後很快安置好眾人,事宜分配得當,並不遜於“乃夫”,隻是神色凝重,此時坐於舟首,雙手抱膝,盯著那舟下翻湧而起的雪白浪花,隻是沉吟不語。

“女君!”

李不歸不知何時,沉著臉出現在她麵前:“在下聽說女君下令,在下一個渡口便棄舟登岸,直奔成都?”

“是。”

崔妙慧抬眼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去成都,去哪裏?”

“怎麼應該是去成都?”

李不歸俊秀的臉上烏雲密布,雖然多年的修為,令得他不會象其他人那樣勃然大怒,但微微揚起的眉梢已經流露出了他的不滿:

“自涪水而下,再入閬水,往北而去,徑入彭州,這才是正確的路徑!”

“彭州?”

崔妙慧忽然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去投奔你們天師?”

天師道的勢力範圍,共有二十四治,其中“首府”陽平治,正在彭州境內的陽平山。故此在整個漢中地區,彭州也是天師道勢力最為穩固之地。如果董真去了那裏,自然不會有人再能尋她的晦氣。

而董真當年還為甄氏時,曾與陸焉有著怎樣的交情,崔妙慧比李不歸更加了解。

“天下之大,我們還有何處可去?”

李不歸沉聲道:“主君與女君皆是大有見識之人,當知如今時世,無勢不行。主君自葭萌起家,曆盡波折,為劉備也殫盡心血,卻仍然落到如今這地步,難道還看不出,若是主君想要有一番大事業,單是精通織錦之道,亦遠遠不夠!”

“無勢不行?”

崔妙慧冷笑一聲,秋水般的眼睛冷冷掃來,道:“若是依你之意,卻是要讓主君借誰人之勢?你們陸天師?”

李不歸昂然應道:“有何不可?”

崔妙慧凝視著他,緩緩道:“我知道不歸你也是一番好心。然而恐怕你非但不懂主君,甚至也不懂你們天師。陸天師若是讓主君投庇於他,又何必派你們十六人過來?直接將主君接去,不就皆大歡喜了麼?”

李不歸心中一動,不覺怔住,不知如何回答崔妙慧。

“天師與主君相交日久,這個世上,恐怕他才是最懂主君之人,也是主君最為信賴之人。可是天師沒有接主君,主君也沒有去找天師。”

崔妙慧鬢邊絲發,被江風吹得當空飄舞,如玉的臉龐之上,露出一縷與她麗色不甚相配的滄桑之色:

“因為他們都知道,即使是落到如今倉皇奔逃的地步,其實一切事情,都尚在主君掌握之中,並沒有真正淪入絕境。你並不懂得主君。若她要全然投庇於人,絕不會等到今日。她昔日曾遇到過比如今更為艱難險阻之境,當時唯她孤單一人,連侍從護衛亦無一人,仍然走到了今天。如今至少她有我們,有金錢,有已經打開局麵的織坊,還有那些早就準備好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