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長老之詰(1 / 3)

屏風早已轟然倒在一邊,伊籍立在滿地狼籍之中,怔怔地看著眼前情形,心中百味交集,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同樣的場景,也不是沒有見過。

是涪城的那一次,不過沒有這震天的巨響,卻也是一樣的懾迫人心。

那一劍之威,見過的人,終生都不會忘記。

正如這天雷霹靂彈一般……

伊籍心中,忽然想起幾句話來:“匹夫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然天下縞素。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而血能浮杵。”

可是在眼前這女郎手底,到底會是匹夫之怒,還是天子之怒,當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呢……

這女郎……這女郎……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女郎……

劍光一閃,卻是織成離開陸焉懷中,已將伊籍拖到身後,並拔出了短劍淵清。

而門外的陸焉弟子及吳陳二人徒眾,也都爭先恐後蜂擁而入。幸而這上清宮室內寬闊,又少有陳設,否則這數十人進來,也必然擠得如筷筒般,密密麻麻。

伊籍入上清宮,身邊隻帶一名隨身僮仆,他是求親來的,又不是來打仗的,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兵器之類,真正的手無寸鐵。

方才屋頂伏有剌客,吳陳二人又暴起攻擊陸焉,伊籍即使是躲於屏風之後,也難以逃脫從屋頂而下的雷霆之擊。

若不是織成見機頗快,一顆天雷霹靂彈炸飛了那屋頂的剌客,隻怕此時伊籍本人,便要橫屍於當場了。

想到此處,不由汗流涔涔。

他原是出身世族,後來雖為人謀士,但極少履足戰陣,也見過不少險惡情形,但這次分明是求親之喜,卻也會遇到這樣的生死危境,實是大出意料之外,因此分外受驚。

忽地冷風颯然,卻是兩人迎麵撲來,身形快疾,如鷹搏野兔般,竟是直奔伊籍而去!

而陸焉雙臂一振,衣袖拂出,那軟質的麻衣竟如鋼鐵般堅硬,頓時將兩個撲上前來的徒眾震開,其中一人受大力所彈,重重撞到牆上,頓時噴出一口鮮血。但這人受了如此重擊,竟十分強項,就地一滾,竟然將陸焉雙腿抱了個正著!

而另一人絕不猶豫,複又撲向伊籍!

陸焉雙掌下擊,正中那徒眾頸後大穴,當即軟倒,遂喝道:“全部拿下!”

陸焉的親侍弟子喝叱連連,已經與吳陳二人的隨從徒眾鬥在了一起。

伊籍大驚,想要閃避時,冷風掠麵,卻是那撲來之人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刀,當麵剌來!

他不過一個文士,便是六藝中有射藝,粗通弓箭,卻並不會近身搏殺。眼見刀光怵目,本能地轉身逃奔。那人獰笑撲來,刀身直剌伊籍背心,眼見觸及其衣衫,忽覺眼前寒光一閃,慘叫一聲,連手腕帶短刀,竟都應聲而落!

伊籍親眼見一隻斷手落在自己履邊,且斷手的五指之中,還緊緊握著短劍,不禁大驚失色。

白影一閃,卻是織成已落在他麵前,手中短劍猛地紮下,噗地一聲,直沒入那人背心!

那人撲通倒地,背後血泉噴出,頓時濺濕了大片地麵,空中充滿了血腥之氣。他斷手之後,又遇此致命一擊,隻掙了兩掙,當即斃命。

伊籍目瞪口呆,僵立當場,半晌動彈不得。

果然……果然還是那個董郎……那個在葭萌便心狠手辣的董郎!隻是那時他未曾身臨其境,有時聽到一些傳聞,還覺言過其詞。隻到此時,方知所言不虛。

“吳可貞陳玄之二人,以下犯上,結黨陰謀!”

織成厲聲道:“私藏兵器,意圖叛教!”

她嗆啷一聲,將一柄短刀丟在地上:“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

上清宮,乃是曆代天師所居。其地勢最高,隱喻的自然是地位最高。

道教之中,上清乃靈寶天尊之號,與太清、玉清並稱為三清。如果說三清所在,是傳說中仙境的最高之處,那麼上清宮,這人間神仙——天師所居之處,便是人間仙境陽平觀的權利巔峰所在。

即使不象皇宮那樣戒備森嚴,但除了負責護衛的道眾弟子之外,卻也不允許有任何人攜兵刃進入上清宮。

當然從另一個方麵來說,身為天師的陸焉玄功幾近通神,其親侍弟子也是他進入天師道後親自提拔的精銳後進,以他們的武功之高和忠心程度,也根本不會容許任何剌客進入上清宮。

可是如果剌客是來自上清宮內部呢?

便如陳玄之與吳可貞二人。

這二人當初迎陸焉回教,複天師之位,驅逐張修,重歸陽平觀,實在是天師道的大功臣,也是陸焉當仁不讓的左膀右臂。

他們帶著幾個徒眾前來拜見陸焉,又有誰會想到來搜一搜他們的身畔,是否帶有兵刃?

但至少,陳玄之和吳可貞二人,卻沒有身藏兵刃。即使是攻擊陸焉之時,仍是徒手,亦未曾想仗兵刃之利。

或許在他們心中,還是將陸焉當作天師吧,雖然如此行事,終究是有不得已之原因?

又或許在畏懼天師道的嚴格戒律,其中一條,便是如織成所說,在上清宮謁見天師時私藏兵刃,足以當作叛教犯上者處理。

處理法子隻有一個:死。

且死得極不光彩,死後甚至被除籍,不再在天師道列。

那些跟隨吳陳二人的徒眾中,有人還在抵抗,有人卻顯得懵懂,駭然叫道:“我們並不知曉!”“師君明鑒!”

織成冷笑一聲,竟是從血泊之中,將那死去之人提了起來,哼道:“你們不知曉?那此人是誰?”

不知又是誰叫了一聲:“這人麵生,不是我們道中弟子!”

此語一出,更是如沸水擲石,水沸更甚。

那些弟子此時親眼見到血光閃現,雖倉猝之間想不到織成為何也有兵器,卻也不會再認為吳陳二人隻是簡單地來冒顏進諫天師,而是一次有預謀的剌殺行動。他們皆是忠於陸焉,又視天師如神,豈能容許這等行為出現?

他們雖無兵刃,卻都精於搏殺,此時徒手相鬥,連同宮門護衛,此時也聞聲而來,在殺掉了幾個最為頑固的反抗者後,很快便將那些困獸般的徒眾降伏。

雖無繩索,但那些徒眾身著皆是道袍,衣帶甚長,綁起來也頗為便利,不多時便成了一隻隻粽子。

便是吳陳二人,雖是祭酒,多少要留些體麵,且他們中除了部分陸焉心腹知道這是點穴之術外,其餘的隻看出這分明是被陸焉以一種高明的法子截住氣血,以至昏迷。即使醒過來,短時間內也不會恢複正常的氣血運行。

所以隻將二人手足分別捆好便罷,並沒有讓他們太失體麵。

正忙碌之間,卻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有一陸焉的親傳弟子匆忙奔入,麵色卻頗為古怪,期期稟道:“啟稟天師,十長老到!”

殿中眾人,除了伊籍乃是個外人,其餘者一齊色變,便是陸焉,也不禁眉頭微微一蹙,道:“請。”

那弟子為難地掃了一眼室中,陸焉微微一笑,道:“十長老既來了,不妨瞧瞧眼下這情形,也好幫本座做個決斷。”

伊籍雖不是天師道眾,但也知長老是天師道中極為尊崇的元老,隻是十長老之稱,卻是初次得聞。想道:“天師道昔日因嗣君離世,嗣夫人攜陸焉失蹤,一時群龍無首,眾長老不得已奉張修為大祭酒,代攝教主事。但似乎也並沒有十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