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微微一笑:“我有妙計,能令一晚修複,但請將軍多費心安排即可。”
她揮手示意,馬不遠及另一侍衛便提上一條裝得鼓鼓囊囊的葛布袋子,放在霍峻麵前。
霍峻有些疑惑,上前親自打開袋口,發現裏麵裝的全是砂土。
不,說是砂土,又不太象是尋常的砂土,砂子當中摻著的似乎不是泥土,而是一些白白的粉末。
“這東西,”織成頓了頓,似乎在考慮字眼:“就叫土水泥罷了。是以石灰石煆煉後磨成粉,按比例與砂土摻合,再拌水之後,很快便能凝結,一夜之間,便能堅固如鐵。”
“啊?”
霍峻大喜,又疑惑地問道:“什麼是石灰石?”
“額……”
忘了他不是自己昔年的同學,又沒有上過化學課,哪裏知道什麼石灰石啦!
“就是那種岩石,”織成隨意指向山崖旁的幾塊石壁。這裏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啦,當然有的是石灰石。
葭萌關建的地勢頗妙,她的離雲別館雖在郊外,但也在關城之內,牛頭山那裏,織成早就解散了工匠,一部分交給崔林帶走,另一部分就留在了離雲別館。所以工匠和工具都不缺乏,聽了她忙中派人傳來要求鍛燒石頭的指令,便很快弄出了這土水水泥的雛形。
這種土水泥的方子,也是她從另一個時空學來的,據說在中國古代早就存在了,而且與水泥比起來還有個好處是吸潮,在多雨的南方用得尤其多。而江南的很多富戶大族,修建陵墓時也往往會用這種土水泥來糊牆,既能防潮,也因此不虞盜墓之憂。
漢代時有沒有出現,織成不知,但自從她來到這個時空後,是從來沒有發現這種土水泥的蹤跡的。之前她沒有在意,但在葭萌城被打殘成這個樣子後,她才終於發現了土水泥所能派上的用場。
“我自有工匠懂得處理,將軍隻需派人協助即可。”織成想了想,又道:“這番守城,想必是長久戰。劉璋既有此心,則涪城、雒城、江州、永安等地想必皆已受到攻擊。是否定蜀,在此大役。我們也不能指望援軍,隻要自己能多守一天,便是多愛護這些百姓天,也是為使君多盡一份忠義。”
還有,也是為了讓自己多活一天……
當然這句話沒有說出來,但縱是前番話語,已令霍峻肅然動容。
“那……土……水泥之物,末將這就安排人去做。”
他處理事情也頗為俐落:“既是持久戰,君侯不妨抽空回府歇歇,若是勞累了自己,卻叫全城軍民如何放心得下?”
這幾句話卻是說得頗為真切,與初見時的敷洐客氣大相徑庭。
“我不能歇。”
織成搖搖頭,指向忙碌中的那些雜役、民伕、自己的侍從婢女,還有一些義務排班後上城來相助的本地百姓:
“爵位職務,皆受百姓供養,並非生具貴種。如今他們皆在勞役,我等豈能安心歇息?”
這幾句話令得霍峻心中又是一動。
尤其是那句“並非生具貴種”,仿佛隱隱綽綽,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某一根弦。他雖出身霍姓,卻是小世族,比起庶民要好一些,然與那些大族相比,利益就要薄待得多。他昔日也曾在劉表處效力,多建戰功,卻從未被提拔。及至跟了劉備,劉備本就算是草根,那宗室頭銜實在是不值一提,對這些出身頗低的屬下也相當愛護,故此他才對劉備有死心塌地效忠之心。
初時隻知這位新夫人原姓甄氏,出自中山無極大族,且族中又與袁氏聯姻,化名董真時還“娶”清河崔氏,且崔氏如今仍在她府中主持中饋,以為她必然也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世族貴女。
然這次守城,先是令他大出意外。此時說出這樣話來,又讓霍峻震驚之餘,多了幾分真正的親近之意。
“喏!”
霍峻騰然站直身子:“末將也定將死而後已,以報主公與百姓……還有君侯!”
此時尚剛過午不久,工匠們已采集了大量的石灰石,鍛燒起來,及至黃昏時分,十幾大鍋的土水泥已攪拌完成。且此時向存大軍也鳴金收兵,在城頭、關城下、石階間丟下累累屍體後,疲憊地撤回了營中。葭萌關的城頭,幾乎全部被鮮血染透,甚至連空氣中都滿是鐵鏽般的血腥味。
織成立在一個城垛後,匆匆以辛苑拿來的幾個牛肉麵餅為食,雖然有清水相佐,還是覺得幹。她更願意坐下來吃一碗晶瑩雪白的米飯,幾個青翠爽口的小菜,甚至是她還會想起昔日龍居在襄陽烹製的美味湯餅。不過現在一切都是奢望,她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