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送嫁崔氏(1 / 3)

織成睜開眼時,整個人仿佛身處在傳說中的龍宮,四麵皆是柔和的金紅之光,仿佛很久前在影視劇中所見過的龍宮夜光珠的照映之下,連茫然抬起的手掌,都被照成了半透的潤玉之色。腕上的絲袖也被透過了柔光,清晰地顯出絲絲縷縷的絲質紋路。

她怔了怔神,又用力眨了眨眼,這才察覺自己臥於榻上,再看四周之物都頗為熟悉,不過是換了一床帳幔,色為緋紅,四緣織繡金彩輝煌,經陽光一照,才令得帳中有了這樣夢幻的效果。

哪來的這床帳幔?單隻看四周垂下的組綬上,皆鑲有指頭大小的明珠,加起來足足有十餘顆,便知其價值不靡。

安眠香的芬芳,依稀還在鼻端縈繞。她翻了個身,隻覺周身百骸,無一不是酸痛無比。

驀地回想起來,昨晚曾度過了怎樣荒唐的一個夜晚。

那別宮中的一片茫茫,也不知被他們的灼熱呼吸融化了多少,但那花海之畔的廝磨交纏,比起上一次溫泉之歡,無疑是更加熾烈了數倍。

織成無力地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臉,心虛地想到,這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為縱情肆意的時候了罷?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兩年之後,她真的還要……還要回去麼?

她頭痛地揉了揉臉,坐起身來。

身上早已換了幹淨的絲衣,記得昨天回來時她已昏昏欲睡,朦朧中在馬背上便已睡在了他的懷抱之中。後來上榻什麼的更是昏天暗地睡得人事不醒,這絲衣應該也是他親手換的罷?

畢竟昨夜在那花叢之中,那一番荒唐之後,她的衣衫不但是皺得不成樣子,上麵隻怕也汙髒不堪……

她忍不住“啊”的一聲,抱住了自己的頭。

她是瘋了吧?雖然之前也有喜歡過柯以軒,但是也不曾如現在這般對待曹丕,幾乎是昏了頭,做出種種從前根本不敢多想的害羞之事啊!

或許是那一聲尖叫,終究是傳了出去,董嫻溫婉的聲音,已在帳外響了起來:

“夫人可醒了麼?”

門外似乎有十餘名侍婢,齊聲道:“奴婢等服侍夫人起榻!”

怎麼會有這麼多侍婢在此?

“誰也不用!”織成幾乎是一躍而起,急道:“把……把衣服拿來……阿嫻!你先出去,我自己……自己穿……”

手臂、頸項、胸口……到處皆是淤痕,若是被董嫻看到……不不不!想一想都覺得還是去死更簡單一些吧!

織成覺得自己的臉又在熱氣騰騰。

幸好董嫻素來柔順,果然很快進來,將一整套衣服放在榻外幾上,又躬身退出。隻是在門外略一猶豫,才道:

“原是不該打擾夫人眠睡,世子早上出門時也交待了,夫人近來勞累,需多加休息。隻是伊先生已在外殿等候許久……”

“山陽先生來了?”

織成三兩下穿好衣服,又抓起旁邊妝台上的梳篦攏順頭發,這才喚來早在外麵躬身等候的侍婢梳髻,一邊向董嫻急急道:“讓山陽先生再稍候片刻,我很快就到。”

董嫻進來站在一旁,幫她仔細整理衣帶,似是無意地看了一眼床榻,這才抿嘴笑道:“夫人沒留意到今日的帳幔,與往日不同麼?”

“帳幔?”

“世子昨晚特地令人更換此帳,不過夫人歸來時或許正在沉睡,未曾留意。夫人,此乃宮中珍物,據傳出自內坊,昔年名為蔽雲帳,據說從外觀帳內,不辨人影,而自帳內看外,卻清晰可辨。尤其是此帳色澤如霞,透光映輝,實在是一件珍貴的寶物。這倒也罷了,”

她再次微微一笑,道:“夫人沒見那帳上繡著的圖案麼?”

早上醒來,雖被這寶帳華光所懾,卻更多的是對自己昨晚之事又羞又急,哪裏還會仔細觀察這帳子?隻依稀記得紋繡精致,四周垂著的組綬上全是明珠……

聽董嫻一問,不由得一怔,道:“繡著什麼?”

“夫人啊,”董嫻嗔道:“帳上是石榴、蝙蝠、牡丹等物啊。且帳沿繡有鸞鳳,那纏雜的七彩繡紋,堪稱精美絕綸。還有一幅男女故事,卻是世子說帳子太素不夠喜氣,令人最近趕繡出來的。依奴婢來看,便是如今的巴蜀錦府,也未必製得出這樣一頂帳子來呢。”

“你說那幅男女故事的圖案,講的是什麼?”

她心不在焉地隨口問道。

“婢子也不懂,不過世子說,那是一個關於紅線的故事……”董嫻小心地答道:“世子早上走的時候,還吩咐要這些侍婢一起為夫人梳妝,然後交給婢子一根紅線,叮囑一定要係在夫人腕上。婢子瞧見,還有一根紅線,就係在世子自己的左腕上呢。”

她恭敬地獻上一隻玉盒,伸手輕輕打開。

盒匣之內,一根紅色的絲絛,靜臥於其中。絲線巧妙地打成了梅花的結子,另一頭卻是似蘭非蘭的花形,但織成自然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一朵茫茫。

她伸手拈起那根紅線,整個人便不由得呆住了。

鏡子裏那個人兒,也一並呆住。

隻有鬢上花樹步搖,在微顫不已。

關於紅線的故事,那是後世唐朝才有的故事啊。有一個月下老人,專為人牽姻緣之事,他手中有一根紅線,一頭牽著男子,一頭牽著女子,若是那男女之間,被這月下老人牽上了紅線,那麼無論隔著多遠的高山大海,都一定會成為眷屬……

她的目光越過紅線,落在了那帳幔之上:石榴、蝙蝠、牡丹、鸞鳳……

這還用說嗎?

早生貴子,花開富貴,鸞鳳和鳴……

那是合歡帳!

是當下漢朝男女洞房之夜必備的合歡帳!

原來,他終究還是愧疚沒有給她一個春燭高燒的洞房之夜,所以……所以他做了昨晚那許多的準備,隻是因為他將昨晚,當作是他與她真正的洞房!在這個真正讓他與她靈魂與身體都交融的洞房之夜,他還準備了一根紅線,要將她與他,從此真正的係在一起……

她閉上眼睛,隻覺胸口如萬濤奔湧,卻又滾燙無比,幾乎要將她燙下淚來。隻輕輕喟歎一聲,道:

“阿嫻,你來,幫我係上這根紅線罷。”

伊籍見到織成時,明顯怔了一怔,才露出一個由衷的微笑來,恭謹地向她行禮:“昨夜宴上,隻匆匆拜見夫人,尚未傳遞我家主公問候之意。”

“劉使君可好?”

織成也同樣微笑著向他還禮,並沒有因為如今所謂的世子婦身份,而顯得與在蜀時有什麼不同。

伊籍在心中喟歎一聲,看奉上茶點的侍婢已退下,便低聲道:“自然,主公派籍前來,主要還是為了要上奏朝廷,近來吳侯欺人太甚,竟與劉璋暗通溝曲,似是要對我蜀中不利。”

頓了頓,又道:“陸天師也有信問候夫人。”

織成心知肚明,伊籍等人此番入鄴,打著向她慶賀大婚的幌子,還為劉備博得了一個寬仁之名。畢竟這樣對待有著奪妻之恨的曹氏,還真是有古君子之風。

但劉備又豈是真正這樣寬仁之人?他派伊籍等人前來,隻怕還是為了要與曹操結盟,就在前日,她便已得到來自崔林的消息:東吳與劉璋暗中往來,恐會發五萬大軍,西上蜀中。在這個時代,合縱連橫,一如戰國。彼此之間因利而聚,因利而分,也是再平常不過。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備北連曹操,南結陸焉,也不是什麼稀奇。

不過,自她入鄴,陸焉一直音訊全無。李不歸等人也已經返回巴蜀,她前幾日派人送信前往陽平觀,略略談及自己近來遭際並報平安,但按路程來算,陸焉應該尚未收到。那麼陸焉此信,當是之前就已經寫好了。

他會寫什麼給自己?

問候?

擔憂?

這都不是陸焉的風格。

與他相處的時日,並不比曹丕要短,甚至還要更長。除去情侶間那樣的心心相印,單論心靈相通,陸焉或許更懂她。

當然這也許是因為陸焉知道她的“來曆”,比別人要更多一些。

但是以她的想法,陸焉在她入鄴之後,無事不會來信。

隻要知道她平安,他不會多此一舉。她相信即使不用她前幾日送去那封信,他也一樣有他的法子知道她是否平安。天師道近年來勢力大增,並非隻在巴蜀一地。何況他出身陸府,在北地的經營亦並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