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燁二話沒說,進去盛碗新的,給他擺在麵前:“再吃點,看你瘦的。”
溫元嘉自認算不上瘦,隻是平時沒有鍛煉,肌肉比常人要少,他看看麵碗看看邢燁,猶豫摸摸肚子:“真的飽了。”
“那把雞蛋吃了,”邢燁說,“喜歡溏心的嗎?”
溏心還是實心,溫元嘉並不在意,他隻喜歡甜的,麵前的糖酥餅被他橫掃一空,糖粒都舔淨了。
“喜歡甜的,”他不自覺說了,好像在邢燁麵前,很難藏住秘密,“所有甜的都好喜歡。”
“那一會把酥餅帶上,”邢燁變戲法似的,從箱子裏搬來糖餅,用油紙包裹嚴實,拎起來簌簌掉渣,“剛烤出來的,早上賣不了這麼多,你都拿回宿舍,吃一周不成問題。”
“吃不下吃不下,”溫元嘉連連搖頭,“上次那些都送······”
說到一半他噎住了,後半段吞回肚裏,逃避邢燁的目光。
“上次帶過去的那些?”邢燁聽得清楚,輕輕摩擦後牙,“都送出去了,送給誰了?”
溫元嘉卡住了,張口結舌半天,半個字沒吐出來。
邢燁敲敲桌子,似乎正在思考:“我想想,那位叫程俊的同學?不會,他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那還有誰,附近宿舍的同學?”
溫元嘉心驚膽戰,腰背不自覺弓起,腦袋快要塞|進胸膛,變成紅透蝦米。
“怕什麼,怕我說你?”邢燁嚴肅不起來,忍不住樂了,“好了,不逗你了,送你的就是你的,要怎麼處理,都由你來決定。”
“不是,”溫元嘉不知道怎麼解釋,“我就是······不想欠你什麼。”
“欠我什麼,”邢燁越聽越懵,“好吧,要是非這麼算的話,你都沒要我賠償,該我欠你才對。”
溫元嘉搖頭:“不怪你,不疼了。”
食堂裏隻有他們兩個,夜燈柔柔發亮,窗外晨曦湧來,光芒灑在臉上。
原來······在這盞每晚都亮起的燈火裏,都有邢燁坐在後麵。
在公園那條長椅上麵,在溫元嘉所以為的,每一個孤獨沉默的夜色中,都有他在遙遙相伴。
“這是什麼,”邢燁眼尖發現什麼,拿來溫元嘉的手套,“自己織的還是外麵買的?”
“回來的路上買的,”溫元嘉說,“可能是老奶奶自己織的。”
“我能試試麼?”
“當然,”溫元嘉乖乖點頭,慢吞吞補充,“好的。”
邢燁小心套上一隻,他手掌太大,溫元嘉戴著鬆垮的東西,被他完全抻開,他活動手指,五指來回彈動:“很暖和。”
“當然了,”溫元嘉說,“很厚的毛線。”
邢燁不知想起什麼,對那手套愛不釋手,一會摘下一會戴上,半天舍不得放開,溫元嘉來回觀察,試探開口:“喜歡的話,送給你了。”
“那怎麼行,”邢燁動動手指,狡黠笑笑,“這都欠你這麼多了,再欠下去,不知道用什麼抵債了。”
用你自己啊。
溫元嘉在心裏回答,那聲音像初生的幼苗,被露水滋潤幾滴,瘋狂肆意生長,枝丫向上拱起,頂|開喉管穿透舌尖,在眼前開出白花。
那聲音太急太響,似爆開的鼓點,要衝出理智的束縛,後頸腺體蹦跳,那種電鞭似的感覺又回來了,脊椎動彈不得,呼出的氣都是燙的。
邢燁吸吸鼻子,擰眉左右看看:“薄荷味······你聞到了嗎?”
溫元嘉不敢動了,甚至不敢掐住腺體,他強壓心跳,舌底彈動,硬邦邦轉移話題:“沒有沒有,什麼都沒聞到,那個,手套送給你,你拿回去吧。”
邢燁比劃一會,戀戀不舍放下:“不敢不敢,家裏管的可嚴,要是被雪峰看到,我可少不了挨罵。”
那朵白花謝了,驟然歸於黑暗,像從來沒有開過。
溫元嘉探長手臂,把手套收回懷中:“不要算了,沒人逼著你要。”
他背起書包,規規矩矩彎腰,一字一頓道謝:“謝謝你的招待,天亮了,我回去了。”
“帶上酥餅,”邢燁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拎起大包小包,給人塞|進手裏,“吃不了送給同學,他們會喜歡的。”
“不要,”溫元嘉鬆開手指,把它們放回桌上,“他們不會喜歡。總拿東西回去,要被他們誤會,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啊,”邢燁像被燙到,尷尬揉揉耳朵,“這樣啊,好吧,是我考慮太少。”
“沒關係,”溫元嘉勒緊包帶,一步步往樓下走,“你沒做錯什麼。”
樓梯拐角黑暗,漆黑的夜色裏,心髒勃勃跳動,撞擊單薄胸膛。
溫元嘉走下三樓,胸口悶的厲害,舌尖被塞進高壓鍋裏,蒸騰濃濃白霧。
下樓時有些恍惚,一腳踩空,肩膀被人攥住,那隻手掌發燙,熱意浸透衣服,幾乎燙傷皮肉。
“什麼意思,”邢燁緩緩開口,手指分毫不動,卡住對方動作,“溫元嘉,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