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燁酒醒大半,出了一身大汗,被酒精泡化的腦垂體掙紮出來,逼他向前靠靠,隔著被子摟住對方,冰涼鼻尖蹭上溫元嘉後頸,小心摩挲幾下,委屈巴巴哄人:“老婆,寶寶,南瓜,不高興了,怎麼了,對不起,老公錯了······”
溫元嘉冒出被窩,探出幾片瓜葉,在空中搖擺幾下,莫名惱怒來的快去的快,對邢燁的關切占據上風,他轉回身體,在暗夜裏眨眨眼睛,瞳仁微微搖晃:“我問你臭邢燁,知不知道什麼叫勞逸結合?”
“······知道。”
“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飯,以後一日三餐必須定時定點,酒這種東西能少喝就少喝,非喝不可的話,也要盡量少喝,能不能做到?”
“······能。”
“還有,以後我要動手幫忙,你不能再阻止我,或者讓其他人阻止我,能不能做到?”
“······不能。”
“什麼?”溫元嘉橫眉冷豎,“再說一遍?”
“不能,”邢燁不知哪來的執拗,對這點寸土不讓,“不行,不能,這個說什麼都不會同意。”
“你沒醉嗎?”溫元嘉湊近邢燁,酒味淡的聞不出來,“這是喝的什麼,這麼快就代謝掉了······”
“和醉不醉沒關係,”邢燁眼皮掀不起來,像塊粘滿膠水的鉛球,牢牢墜上眼皮,“無論發生什麼,隻有這件事,寶寶,說什麼都不可以·······”
腦袋搭上枕頭,神智被酒精泡化,邢燁閉上眼睛,墜入深沉夢境。
溫元嘉欲言又止,想說的話憋在喉裏,硬是沒吐出來,他睡不著了,在暗夜裏直直瞪眼,深深無力蔓延上來,將他拖拽下去,邢燁在他身邊,卻好像要把他推遠,他伸出的觸角揮舞幾下,穿不透那層薄膜,無法與對方聯結。
背後呼吸規律,熱氣撲上後頸,他被人裹成糯米團子,壓根動彈不得,過了半小時束縛變輕,他轉回腦袋,在暗夜裏看著邢燁的臉,輕輕摩挲兩下,這人臉上線條發緊,碎發鋪在枕上,眉頭微微擰起,不知想到什麼,在夢裏也睡不安穩。
溫元嘉向前挪挪,腦袋紮進邢燁懷裏,酸楚無奈彌漫上來,將他扯進穀底。
他想等邢燁醒來說幾句話,恨不得用木棍支住眼睛,睜眼挺到天明,可陷在規律的呼吸聲中,熟悉味道似奔湧泉水,將他包裹進來,他抵擋不住困意,半夢半醒迷糊,腦袋一點一點,紮進滾燙胸膛,墜入深沉睡眠。
做了好幾個夢,夢裏在過山車上顛簸,向上攀爬向下俯衝,落到穀底撲進河水,腦袋被冷水澆透,眼睛沒法睜開,河底有澄澈鏡子,他的臉映在上麵,正中央頭發沒了,兩旁覆滿銀發,白花花晃暈人眼,撞到巨石的一瞬間,他猛然彈起,慌亂摸向身邊,被褥早涼透了,不知人幾點走的。
外麵天蒙蒙亮,溫元嘉摸來手機,時間指向五點四十,連六點都還沒到······昨天快十二點才睡,邢燁睡了幾個小時?
溫元嘉爬下火炕,玻璃缸裏噠噠作響,龜苗們習慣早上吃飯,看他醒來都興奮起來,哐哐撞向玻璃,旁邊的盒子塞|滿新鮮肉絲,溫元嘉心不在焉,眼珠盯著龜苗,心頭五味雜陳,一條肉喂了半天,險些被咬到手指,旁邊那些圖紙都不見了,紙簍多了幾個碾碎的紙團,溫元嘉挪回炕上,坐下咯到什麼,他打開台燈,抓出手裏紅包,在外麵輕輕摩挲。
床上地上飄的紙幣被收回來了,乖巧疊在枕邊,堆成厚厚一摞,溫元嘉盤起兩腿,抓在掌心攥著,這些東西沉甸甸的,墜得手腕泛酸,要將他扯進土裏,陪它們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