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風起佛語(2)(1 / 2)

西涼茉心中有些惆悵,隨後把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聲道:“當年你有沒有懷疑過我的母親,後來有沒有恨過她?”

百裏洛隨手將那些墜落的曼陀羅花瓣收進一隻紗袋子裏,微微一笑,豁達而淡然:“你的母親不過是做出了她的選擇,而每一個人都做出的是自己的選擇,一如我亦是,說來多少恩怨心中記,緣滅不過與骨隨風葬。”

西涼茉看著他許久,垂下眸子,輕聲自語:“是阿,緣滅不過隨風散,為何,我卻還執念在此?”

一道幽涼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因為執念在心,在心便是魔,人若沒了執念,便是佛,隻是人間在人間,若是人人成佛,何必入山修梵行?”

西涼茉抬起頭看向來人,便起身微微一笑:“無明大師。”

來人一身素色僧袍,麵色清白,眉宇之間一片淡然,這是一個五官俊秀而深邃的年輕僧人,雖然臉頰上一道猙獰的刀痕破壞了他的俊秀,但他身上的氣息,卻異常閑逸,而眉宇間已全是堪破世事的通透明達,明淨安詳早已經柔和了他有些猙獰的五官,那種氣息完全不像一個年輕的僧人而是幾十年的高僧。

這便是最近三年來,在佛界崛起的年輕僧人,清修三年對佛法的領悟比不少清修三十年的老僧人更透徹,原本也隻是在皇家廟宇裏一個尋常僧人,隻是幾次佛界的辯佛講經壇上,其所講持的通透淺顯的佛理讓所有大師們都側目,從此便在西涼茉命人建起的明堂之中白日為所有嬪妃、宮人們講經念佛。

“西涼施主、無憂居士。”無明對著兩人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隨後又微笑道:“無明修行不久,所得法門不過十萬八千法門之一二,尚有許多未曾堪破的法門,哪裏能稱為大師,二位以後還是稱貧僧無明便是。”

無明的聲音有一種讓人清風拂麵的感覺,讓人心清淨。

百裏洛也雙手合十回了一禮,溫聲道:“無明師兄過謙了,前些日子借了師傅的法卷尚且未曾歸還,還請寬限幾日。”

與外界的猜測相反,百裏洛這位‘千歲爺’倒是真的在他陪著西涼茉母子平安後沒有幾日,便皈依了佛門,也是與無明一樣拜了五台山的淨心老方丈做師傅。

百裏洛清醒之後,發現能證明他過往的那些快樂與痛苦的人除了西涼靖之外,早已都分頭踏入了黃泉奈何橋,這讓他心中便陡然生出茫然四顧的蒼茫來,便在無意之中聽了無明的說法講壇之後很快決定皈依了佛門,為所有自己愛過、恨過的人祈福。

隻是因為情況特殊,所以他先做了居士罷了,隻是他一得空便會到明堂來。

無明微微一笑:“佛主傳法便是為普度眾生,書卷臥於經堂是臥,臥於師弟手中是臥,隻是一個臥於俗世塵,一個臥於師弟琉璃明台,何必不臥於琉璃明台?”

百裏洛點點頭,握著手中菩提念珠溫聲道:“那麼師弟且去藏經樓再去取一些新卷來,可好?”

無明輕笑著朝跟著自己的小沙彌擺擺手,那小沙彌上來恭敬地對著百裏洛合十雙手道了聲:“師叔。”

隨後,他便領著百裏洛前往後院的藏經樓去了。

西涼茉目送著百裏洛的身影遠去,隨後看向麵前的無明,輕聲道:“無明師傅,你說因為執念在心,在心便是魔,人若沒了執念,便是佛,隻是人間在人間,所以人多佛少,那麼要如何成佛,如何去心魔?”

無明並沒有看向她,隻是抬起手,伸手在空中攤開,一片白色的柔軟的曼陀羅的花瓣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捧著花,淡淡地道:“白曼陀羅花我佛身邊四大聖花,我佛講經時,便有無數花語落下,見著惡自去,但是花雖為聖,卻是梵音所凝之光、之聖,是佛在普度惡,聞者去的魔,而非花自成梵光、梵音,心中有魔者見花便是魔花,心中無魔者,一花一砂皆為梵,王妃之心在固守執念,固守魔念,如何卻要去問別人如何能去除執念。”

“無明師傅是說……我的心不願放下那些執念,所以永不解脫麼?”西涼茉看向麵前的年輕僧人,微微地勾起唇角,眼底閃過譏誚的光。

“隻是我在想,若是師傅能放下,為何又要出家,出家不就是為了放下麼?”

無明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譏諷一般,伸手將手裏的白曼陀羅花瓣放在她的手心,溫聲道:“貧僧是放下之後,忽覺自己滿身罪孽,所以方才覺得應當出家為身邊的人祈福,而王妃,你所掛念的那個人一直修行的卻是修羅道,殺生佛,乃是密宗道,與我禪宗道雖然有似不相容處,卻實為一處風景境界,所以若是王妃選擇了他的道,便不必放下,也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