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西涼茉心中仿佛狂烈的大風呼嘯而過,如巨大的海嘯而起。
他……知道她。
是的,她來自異世,那個世界也許不是那麼平等,也有黑暗陰霾,政治一樣是不流血的戰爭,她上輩子就不幹淨,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
但是,但是不管如何都比這個時代要好,不敢擅自當麵就草芥人命,不可隨意將人命買賣,女子有接受教育就職的權力,離開對自己不好的丈夫的權力,遇到不公有司法審判,麵對強權公權平民有申述的渠道,哪怕最終未必有好的結果,但是有輿論的自由,能讓他們總會有些人能有出頭之地。
所以她剛剛來到的時候,便親身體會了這個時代的黑暗,她沒有那麼高的誌向,去改朝逆代,那隻會被時代的洪流吞沒,她從過政,比誰都清楚,她隻想讓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不受欺辱,不會被人再利用完,然後踩進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迅速地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按照這個時代尊卑等級,順應它的遊戲規則,不惜出賣自己,一路爬到今日。
但是,她的內心是不甘心的,不歡喜的。
但是,隻有高位者,才有製定和改變規則的權力,所以她爬上來了。
她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聖母,要大變革,激烈的變革總是伴隨著遍布山河的流血,將高位者也拖進死神泥沼,她隻是不習慣,這麼多年,還是不習慣因為上位者一點不喜歡,便可以隨便絞殺人命,不習慣女子微賤,隻能做男子的附庸,不習慣……太多事,所以她對自己身邊的人好,盡力用最平等卻又不既越的方式去對待他們。
她想要試圖改變一點,隻是為了心中更舒服,但是他告訴她,還是操之過急。
西涼茉忽然間就想起連公公有一次閑聊時候,她無意說起的一句類似覺得司禮監的人出手實在太過陰狠毒辣,下的都是絕戶手,但連公公沉默了許久,隨後露出個虛浮的笑意來:“恣意的屠戮,有時候也許是為了以後不能被人恣意屠戮,也是是為了沒有人可以恣意屠戮。”
彼時,她覺得有點荒謬,隻覺得不過是推脫之詞,她也未曾深想。
隻是如今,再荒謬的言語,卻覺得,仿佛……仿佛……
西涼茉暗自地歎了一聲,反手握住他素來冰涼的指尖,輕聲道:“嗯。”
有誰的小心謹慎,卑躬屈膝,不是為了以後恣意放縱?
她頓了頓,複又繼續道:“我那裏有過個女孩子,她的父親位極人臣,但是,她是個私生女,從小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不知道父親是誰,與母親相依為命,後來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便有人來接她,繼續上學讀書。”
她猶豫了一下又道:“那個女孩子那裏,有學堂,男女都能入學,從小學堂到高等學堂,都如此,她很想得到父親的承認,所以學堂出來以後,便做了父親身邊理事的人,她的父親便將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交給她處理,她十分努力,所以做的也不錯,但是……但是終歸太過在意父親,所以知道了一些父親的夫人不該知道的事情,夫人平日待她也還算不錯,在她知道內情之後,更是殷勤,甚至介紹親事,她也隻以為是夫人不想她泄露一些東西,不想一切不過是為了要她的命,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到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