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他慢下了步子,去望高三的教室,燈也已經關完了,怎麼就沒看到寧璽?

寧璽是高考失利複讀,應與臣是北京降級轉學,兩個本來該讀大一的人現在還在讀高三,一個文科一個理科,隔壁班,關係還挺不錯。

但是應與臣有個哥哥,經常都要來接他出去吃飯,這就導致到了飯點兒,寧璽還是常常一個人吃。

剛來學校的時候,行騁問過他幾次,能一起吃飯嗎?

寧璽冷著臉,差點兒一飯盆扣他腦門上。

那會兒高三比高一中午早放半小時,下午提前一小時上課,怎麼陪他吃?

於是行騁有一次提前翹課早退了,去等寧璽吃飯,寧璽一出教室門就看到行騁穿了身校服背個包站在那兒,班上有幾個同學都在喊,寧璽你弟弟來了。

寧璽都要崩潰了,能不能別瞎鬧了!

整整一個周,寧璽都沒再搭理他,行騁也不知道怎麼辦,自己寫了五百字檢討,給寧璽從樓上吊下去了。

當時寧璽正挑燈夜讀,窗簾半掩著,抬頭就看到一塊木板上夾著張紙,心中頓時氣血上湧,起身給扯下來了。

以前家家戶戶窗外邊兒都愛養一種叫三角梅的常綠攀援狀灌木,寧璽這一扯,還落了兩三片花瓣兒躺到掌心。

行騁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寧璽硬是一個一個挨著看了好久才把這五百字看懂。

他從抽屜裏掏了張草稿紙出來,嘩啦嘩啦撕了,把碎紙屑攤在桌子上,拿手機掏出來給行騁拍了一張發過去。

那會兒還流行用q|q呢,寧璽的頭像是一片純白,網名就兩字,勿擾。

行騁正滿心忐忑,他哥這次看了會不會有點兒感動,結果手機q|q就亮起來了,特別關心,寧璽的消息直接彈到屏幕上。

勿擾:再寫,這就是你的下場。

行騁那會兒才十五六歲,有點兒脆弱。

他想了好久,又覺得寧璽發過來的那張被撕掉的紙,顏色跟自己寫的那張不太一樣,他甚至拿著對比,但是又覺得以寧璽的性格,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都是把自己的檢討書給撕了。

從那以後,行騁中午就沒翹課等過寧璽了,今兒突然覺得特別想見他一麵。

學生時代的感情就是這樣的,大家都穿著一樣的校服,個頭高高矮矮也差不了太多,但是行騁總能從大批大批湧出校門外裏的學生之中。

一眼看到寧璽。

學校實行一卡通,出入校門有門禁,一張卡一個人,管得特別嚴格。

高三複讀班要提前一小時入校,行騁中午吃飯,就拎著一群兄弟,在校門口對著的那家麵館將就著吃了。

他這正吃得高興,燃麵混點兒醋真他媽絕了,想再加一點兒,拎著醋瓶子往麵裏混醋,隻聽他同桌任眉在旁邊一聲吼:“我`操,行騁,那是不是你哥啊?”

聞言,行騁拎瓶子的手都抖了一下,他盯著被攔在校外的寧璽,皺眉道:“怎麼攔下來了?”

任眉也伸著脖子張望:“校卡掉了?兜裏好像沒摸出來……”

五六個男生就坐在麵館門口的位置上,齊刷刷地往校門口看。

校門口的馬路挺窄,那邊兒的保安這正攔著人,處於高度警惕狀態,自然也看到他們幾個探頭探腦的,也往那邊看。

寧璽也回頭了,幾乎是同一時間,行騁連忙摁了任眉的頭,兩個人臉都要埋到麵碗裏去。

另外幾個兄弟也給力,迅速繼續裝模作樣地吃飯。

任眉夾了顆花生米往嘴裏扔:“咱這上個月才換的保安啊,估計不認識你哥。”

行騁偷瞄了一眼,看寧璽轉身過去了,這再拖就要遲到了。

扯了紙巾把嘴一擦,可樂瓶子拿起來跟喝酒似的灌了幾口,行騁一拍桌子:“我去給他送卡,去去就回。”

有個哥們兒急了:“那你怎麼進去啊?”

行騁哪兒管得了這麼多,脫了校服就去摸兜裏的校卡,把卡拿出來往桌上一放,站起身來,說:“翻牆!”

任眉無語了,但還是不得不在旁邊提醒他:“褲子褲子。”

行騁看了一下周圍,這麵館沒什麼生意,其他兄弟都站起來給他圍著,行騁又把校褲脫了。

裏邊兒還有一條五分球褲,剛剛到膝蓋的長度。

接著,行騁就拿著校卡過馬路,沒看著有車,跑著就衝過去了。

他一鼓作氣跑到寧璽跟前,掏了校卡出來,喘了口氣,把校卡塞給寧璽,邊喘邊說:“哥,你校卡掉我這兒了……”

旁邊保安臉上陰一陣晴一陣的,他也不確定剛剛有沒有在那堆男生中間看到坐著的行騁。

寧璽麵癱的臉稍微有了點兒鬆動。

那行騁怎麼辦?

還沒等他問,行騁就推著他往刷卡的地方走:“再不進去要遲到了!”

寧璽被推著把卡刷了,一過了刷卡的門禁處,有些慌亂地回頭,就看到行騁轉身往街對麵的小麵館走了。

這背影看著,比小時候看著靠譜多了。

從校門口到教室的這段距離好像特別漫長,寧璽一邊走一邊低頭去看手裏的校卡。

證件照上的少年一臉稚氣,但硬朗的五官已棱角分明,銳目朗星,嘴角帶笑,看著還有幾分傲氣。

照片旁邊端端正正印著兩個字。

行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