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軒轅寒鈺在太後和眾臣的擁立之下,登上皇位。

他是當朝兩位皇子中最好的人選,而且還有著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雪殤山莊的莊主。太子黨的人和他們有過合作,而秦王黨的人也在墨雨的示意下表示願意支持。

那場大雪的三日後,他在金鑾殿裏接受朝臣的朝拜,並立蘇羨染為後。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兩人身穿一樣的明黃色,不過他的是五爪金龍龍袍,威嚴霸氣,而她是舞鳳,端莊嚴謹。蘇羨染坐在他的身邊,本來是於理不合的,但迫於他的氣勢,下麵沒有人敢吭聲。

他先是為軒轅浩宇平了反,而是保衛皇宮戰死,至於秦王軒轅浩宸,則是在傷心欲絕的情況下,出兵北征,在途中病逝,諡號為“忠”。

盡管親眼見證軒轅浩宸和“蘇羨染”拜堂成親,但由於新娘子並不是她,而是秦王側妃蘇婉蓉,大多數人對於軒轅寒鈺和軒轅浩宸兩人之間的恩怨並不清楚。

聽得他如此說,也沒有深究。何況,皇上的話,就是聖意。

軒轅寒鈺的神色並不太好,體內的毒沒有解去,卻還在折磨著他。

蘇羨染握著他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今天是第一天上朝,好歹也要撐過去吧。

邊境之地事態緊急,因此,他登基第一天,並不輕鬆,簡單的儀式過後,大臣們開始彙報戰事。

“皇上,雪國皇上病重,請求暫停戰事……”

由於雪國這裏偷襲不成,反而損失了十萬精兵,雪國皇上一氣之下,重病,雪國對大秦的戰事進度全部暫停,不過,這卻並不代表著,兩方會偃息旗鼓。

他冷哼一聲,麵上已有薄汗析出:“打完了就想求和?”

下麵,眾臣猜到了他的心思,有人高聲附和:“皇上英明,雪國趁著我們內外交困之際落井下石,此種風氣決不能助長,他們停戰,我們可不停。”

亦有人反對:“皇上,萬萬不可,我們剛剛經曆戰事,將士們還未得到休整,就進攻雪國,實乃下舉。何況西岐和祈月並沒有表態,萬一他們再次來犯,我們就捉襟見肘了。”

蘇羨染麵露疲態,今天的儀式已經折磨了她半天,不想,在接受冊封的時候,還要聽這些,不禁抬頭看了軒轅寒鈺一眼。

軒轅寒鈺聽得認真,似乎還在算計著什麼,雙眸精光與霸氣同顯,不過看到她的眼神之後,立刻變得溫柔起來。

“微臣認為……”

“此事明日早朝再議。”說完,也不管眾人詫異的神色,直接抱著她回了寢殿。

而後,他們去了秦王府看蘇婉蓉。

蘇羨染當時並不知道她身懷有孕,而蘇婉蓉自己也沒有察覺,隻是在失掉了孩子之後才感覺到。此刻的她,神情沒落,比前幾天相見時又瘦了些。

手覆在小腹上,似乎在感受著裏麵已經流失的生命。

蘇羨染不忍心,上前,輕輕摟著她,要不是她,那天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姐,他真的死了嗎?”蘇婉蓉沒有看她,隻是問著,雙目無神,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

“我們派人下去過,不過那個懸崖太高,都三天了,還沒有消息傳來。”

“哦。”她神色黯淡下去,那麼高的懸崖,最後又受了重傷,應該回不來了吧?

不知道為何,他殺了她的孩子,又那麼對她,她應該恨他的,可是,得知他跌落懸崖的消息之後,她卻恨不起來,隻盼著他能夠回來,哪怕還像以前那麼對她,也是好的。

蘇羨染安慰了她一陣子,又吩咐下人好好照顧她,才和軒轅寒鈺一起離開。

“蓉兒也怪可憐的,剛失了孩子,又遭受這樣的事,過於傷心也對她身子不好。”

軒轅寒鈺道:“過幾天爹和她娘就回來了,有他們在,不會有事的,我再派禦醫照顧她。”

對軒轅浩宸,他也有一股敬意。尤其是他說出那句“在國家大義麵前,個人恩怨情仇是微不足道的”,若是他的話,不一定能夠做到放下恩怨。

“也沒有找到皇叔嗎?”

軒轅寒鈺搖頭:“沒有,那地方太高,下麵是深穀,周圍全是茂密的山林,很難找到路進去,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如何。”

他亦擔心,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哪怕是武功高強的皇叔和軒轅浩宸,也不會有命活著回來吧,不過就算找到屍體,也是必要的,畢竟他們都是他的親人。

“對了,上次皇叔問你,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他清醒,你為什麼特別難受?”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希望他能夠從這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歎氣:“你可還記得,之前知道皇叔的身份的時候,我們都懷疑到了他,可是後來,在上華林發生的那件事打消了我的疑慮,那時,我還給你講了一個故事。”

蘇羨染點頭,記得他說,看到皇叔背著寧兒走來的那刻,突然想起以前在冰天雪地裏麵,皇叔亦是這麼背著他,當時他還說,哪怕真的是皇叔害了母妃,他寧願不要報仇,也不會傷害他。

“難道那一次,皇叔就已經清醒了?”

“應該是的,皇叔自己也說過,他真傻了八年,而那件事,正是發生在我八歲的時候。那時我因為出去找他,才被風雪困住,但之後,他背著我回來,路上他一直沿著懸崖走,其實我在想,皇叔應該恨不得將我丟到懸崖下麵去吧。”

好幾次,他也是被下麵的冷風吹醒的,不知道皇叔為何要背著他站在那邊上,現在才覺得,他那時也在糾結到底是不是該將他殺了報仇。

“可皇叔還是沒有殺你,說明在他的心裏,你還是很重要的。”

軒轅寒鈺問她:“你是在安慰我?”

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看著他的眼睛,道:“我沒覺得,我隻是認為,皇叔一直停留在以前的怨念裏,你說他醒了十年,但卻一直在裝瘋賣傻,為自己的計劃謀劃著,可是十年啊,這麼長的時間,就算他不想報仇了,但也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他還活著,以另一個角度去看現在的生活,他一定不會這樣做,他隻是還活在十八年前的怨恨中了。”

“嗯,如果皇叔願意放下以往的一切,對他來說,將是更好的選擇。”

幾天之後,蘇煥清從洛城回來,由於軒轅寒鈺的身體不好,便勸他回朝,仍奉為丞相,並且將朝上的事暫時交給他來打理。

李芙沫也的確變了樣子,穿著樸素,說話也溫婉了許多,不再咄咄逼人,對軒轅寒鈺和蘇羨染的態度自然好了很多。

不過在聽到了蘇婉蓉的事情之後,兩人明顯有些傷痛。

李芙沫本想叫蘇婉蓉回相府去住,但蘇婉蓉認為自己已經嫁給了軒轅浩宸,就是秦王府的人,哪怕他已經不再了,也不能回娘家去住,反倒是李芙沫住進了秦王府,親自照料著她。

蘇羨染在宮裏召集禦醫商量“無痕”的解法,並沒有注意到那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雖然總覺得哪裏很怪,但沒有找到根源。

宮裏的老太醫當年還與軒轅怡切磋過醫術,並且相互指點,反倒給蘇羨染提供了一些很有利的條件。

“……老臣聽說,似乎有一種方法叫做洗脈法,就是將人體的血放出來,再換上幹淨的血,可以治愈不治之毒。”

“可是這種方法對人體的傷害極大,再者,成功的幾率也不大。”另一個比較年輕的禦醫道。

老禦醫沉思:“的確是這樣,所以聽說,洗脈法幾乎沒有成功的例子,而且現在已經失傳了。”

蘇羨染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可解?”

眾禦醫一致搖頭:“臣等不才……”

他們都輪流給軒轅寒鈺把過脈了,覺得他的脈象實在怪異,若是以前,他們或許連這是什麼病都不會知道,又怎麼會治?

蘇羨染隻好道:“你們回去看看,隻要是有關洗脈法的隻言片語,都送到鳳棲宮來,本宮重重有賞。”

“是。”

這幾天,軒轅寒鈺毒發頻繁,蘇羨染也開始心急了,從全國搜集過來的資料上,關於洗脈法的少之又少,而且還不全,洗脈法已經失傳,的確不容易找到。

一邊關注洗脈法的同時,還尋找著別的解法,但一直都未能如願。

軒轅寒鈺再度毒發而陷入昏迷,蘇羨染明顯比之前鎮定得多了,沒有驚慌,而是吩咐人將她要的東西都準備好,給他針灸,又喂他服下了藥。

雖然皇叔並沒有完全治愈他,但他上次給他喝的蟾蜍血裏麵,卻是添加了一味叫做“幻仙子”的草藥,這藥能夠止痛,並且抑製毒性發作,不過味道難聞,有一股惡臭味在,皇叔是怕當時無法向他解釋,怕軒轅寒鈺提前看破他的動機和沒有失憶的事實,這才找了蟾蜍血作為藥引。

而且,他們回來之後,蘇羨染檢查過軒轅寒鈺,發現他的手指上有放血的跡象,他說是皇叔幫他放的血。

是不是將毒血全部放出來,他就可以痊愈了?

越發覺得,洗脈法可以一試。

“嗯?怎麼不見了靈泉碧玉?”蘇羨染在一大堆的藥材中翻找著,卻獨獨沒有發現那塊從慕雪手中贏回來的玉,此刻,她終於知道,原來靈泉碧玉不僅可以壓製“無欲”,也可以壓製“無痕”,不過它的作用比較特殊,她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靈泉碧玉有靜血凝血的作用,她大膽猜測,這個可能與洗脈法有關。而且靈泉碧玉的產地,正是當初流傳出洗脈法的地方。她覺得,事情不可能會這麼巧合。

雁兒回憶道:“那天給怡王治病的時候還在啊,我拿著它和小靈狐出去取血……”恍然大悟,“小姐,是被少爺一並搶走了,怎麼辦?”

蘇羨染擰眉:“這麼重要的東西,還能怎麼辦,快回九王府去找啊,凡兒要的是小靈狐,他搶靈泉碧玉幹什麼?”

“我……我忘了,當時是一並拿在手裏的,後來不見了都沒有察覺。”

“多說無益,事情已經發生了,便隻能尋找解決的方法,或許凡兒順手將它留在王府了。”

雁兒急急忙忙退下,蘇羨染又隻好到皇宮寶庫去找。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線希望,這一次,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隻是,翻著厚厚一摞的書籍,卻始終沒有查到任何線索,負責寶庫的總管都是一臉的汗水。勸道:“娘娘,要不還是讓下官來吧,這麼多東西,實在難找……”

蘇羨染嫌他聒噪,頭也不抬,道:“你先退下吧,我一個人就行。”

總管隻好下去,她還是埋頭尋著,隻是,不多時之後,一道欣長的人影擋住了她身前的光線。

“找什麼呢?”清脆好聽的嗓音,還帶著一些熟悉的味道。

“靈泉碧玉,不是告訴過你,讓你下去嗎?”蘇羨染不耐煩地說道,絲毫沒有注意那一絲的不尋常的地方。

那人並沒聽她的話,反而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放在她的麵前:“靈泉碧玉,這個嘛?”

碧綠通透的顏色,放在手心有冰涼的觸感,不是靈泉碧玉又是什麼?

隻是到了此刻,她終於想起來什麼,猛然抬頭看著來人,大驚,手中的東西都掉了下來,差點摔碎了。

好在那人似乎知道她會有過於激烈的反應,伸手接住,笑道:“姐,這玉可是難找,你要毀了姐夫活下去的希望嗎?”

“你……凡兒?你怎麼還沒死?”許是太激動了,說出來的話讓人聽起來有那麼些不爽。

蘇逸凡笑道:“是姐夫的安排。”

蘇羨染又驚又喜,凡兒沒死,她自然是高興的,終於想到了自從蘇煥清回來之後心裏不安的原因。

他走之前,軒轅寒鈺告訴他,凡兒在悠揚山莊等他,而他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提過凡兒的情況,蘇羨染隻覺得有什麼事沒有想起來,卻不想,爹竟然沒有在回來的第一時間責備他們。

難怪呢,原來凡兒真的沒死,真的被他安排去了悠揚山莊。

她將他拉出了寶庫,就近尋了一個宮殿,問當時的情況。

凡兒明明是死在她的懷裏的,為什麼最後還好好的?軒轅寒鈺又是怎麼做到的,居然沒有叫她發現?

不過,心裏卻是激動,也想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

那天,凡兒提出留下的時候,是他答應的,難道他在這之前,就知道凡兒有問題,並且想好了對策了?沒有把握的話,大概他也不會那麼做,並且凡兒冒險了吧。

心裏,有陣陣暖意散開,此刻,她感受到了軒轅寒鈺更深的愛。

蘇逸凡回憶那天的情形。“也就是姐夫醒過來的第一天,那天晚上,他見過太子之後,就直接去找我了。”

蘇逸凡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在軒轅寒鈺的麵前露出了破綻,他進門之後,隻是看著他,表情裏有一抹失望的韻味。

“姐夫,坐!”他臉上滑過不自然的神色。

在軒轅寒鈺那雙深邃的眸子的直視下,任何心裏有鬼的人大概都會不好意思,他微低著頭,準備走去,幫他倒茶。

然而,他卻開口叫住他:“收手吧,別讓你姐難過。”

蘇逸凡身子輕顫,佯裝著鎮定,問道:“姐夫,你在說什麼?”

他伸手丟給他一包東西,開口也不留情麵:“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不要逼我出手,裏麵會有你想要的,如果到了最後,你真讓她傷心了,我會直接殺了你。”

蘇逸凡緊緊地攥著那個紙包,他已經明白軒轅寒鈺知道了所有的事,啜囁著道:“可是……可是他們會殺了姐姐的。”

“我會保護她,你自己想辦法抽身,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他也沒有追問那些是什麼人,答案,已經在心裏了,隻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後來我才知道,姐夫那晚給我的是毒藥,不過還有解藥。”

蘇羨染又怨又氣,居然什麼都不告訴她,害她傷心了好幾天,還每次都被噩夢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