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昏暗的房間裏沒有開燈,唯一的燈源是眼前占滿了一整麵牆的液晶大屏幕,此刻大屏幕上正播放著赫連月生日時去兒童病房送福袋的DV短片,赫連徵坐在黑暗裏,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屏幕上笑顏如花的女人。

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光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他臉色頹廢胡子拉碴,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整整一個月了。

陸小川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他用什麼辦法去找,都沒有查找到她一絲一毫的蹤跡。

陸小川,你究竟在哪兒?

許久,赫連徵捏了捏眉心,疲憊的皺起了眉頭,腦袋微微往後仰,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赫連月死了,陸小川不見了,被他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同時離開,無論生離還是死別,都讓他痛苦不堪。

他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陸小川哭泣的樣子和赫連月死前扭曲的臉,失眠加上心病折磨,他迅速消瘦,一個月時間,他瘦了十幾斤,雙頰深深凹陷下去,手背上青筋猙獰的浮起,觸目驚心。

他變成這個樣子,最著急的就要屬容姨了,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各種好吃的,可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他從來沒有想過,失去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赫連徵靜坐了半晌,拿起放在手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慢慢抽了起來。

這個時候隻有尼古丁才能讓他冷靜一點。

這一個月裏,聽了無數次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說沒有找到,他都已經麻木了,心煩意亂的時候,他曾經想過,陸小川會不會在逃跑的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已經死了?

不然他為什麼會找不到她?

和秦家的婚事也徹底擱淺下來,秦雪薇剛開始那段時間還會打電話過來催促,可被他敷衍多了,漸漸的她連電話都不願意再打,老爺子那邊給他施加過壓力,讓他盡快把聯姻這件事落實下來,可被他一句“孩子死了,我現在沒心情說這些”給堵了回去。

這個“孩子”指的是他的孩子,還是老爺子的孩子,老爺子心裏有數。

赫連徵深呼吸一口氣,把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起身走向陽台。

半夜三點鍾的梨園靜謐得隻有風吹過時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冬天來了,這座北方城市將會越來越冷,在夏天的時候他還想著今年初雪時要和陸小川一起去給母親上墳,可現在,他把她弄丟了。

雙手撐在陽台上,赫連徵疲憊的閉上眼睛,腦子裏不斷回放著以前和陸小川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記得陸小川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在乎才會難受,一段感情,分別時讓你有多痛苦,它曾經就讓你有多快樂。

他現在這麼難受,是因為跟她在一起時都把快樂透支了嗎?

有什麼是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這個世界完全拋棄更難受的?

那個世界叫陸小川。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用這樣無理取鬧的方式想把她留在身邊也很過分,可他沒有辦法,一方麵是對他大有助益的秦家,如果娶了秦雪薇,秦家就會站在他這邊,秦雪薇也許不會是一個好的賢內助,但她身後的秦家卻是一個很好的後盾,以他現在的實力,再結合秦家,老爺子一旦死了,奪位根本就不是問題。

而且他也已經跟秦雪薇約法三章了,婚後各玩各的,她可以在外麵找情人,他也會在外麵養個自己喜歡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秦雪薇挑著眉頭說好,還跟他握了手,說了聲合作愉快。

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雙全的辦法了,可陸小川不肯答應。

他怎麼就忘了,她原本就是如此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要她委曲求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要怪就隻能怪他太過自信,自信她對自己的愛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留下來,也太自信自己能一直把她困在梨園裏。

現在她走了,像泡沫一樣消失得一點蹤跡都沒有。

而他,就像做了一場彩色的夢,夢裏他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想要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可夢醒後,發現一切都是一場虛無縹緲的鏡花水月,落差太大的現實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是今晚第幾次歎氣了,赫連徵揉了一下太陽穴,看來今晚又別想睡了。

他幹脆下樓,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晃晃悠悠的走出別墅,穿過花園,徑直走到池塘邊上,在假山上坐了下來,對著一池子萎靡的荷花喝酒。

陸小川把他拉進淤泥裏的事情還曆曆在目,當時他氣得真想直接把她摁在池塘裏淹死,可他到底還是沒那麼做,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很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