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實的快樂(1 / 3)

如此真實的快樂

除夕宮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二更時分。下了整整一日的雪到了這會兒也漸漸小了,隻是偶爾還會飄上幾片雪花,襯著那宮牆四周此起彼伏的爆竹和煙花的微光。

是一種熱鬧和清冷皆有的感覺。

殿中的大臣們都紛紛帶著家眷們離了宮,隻剩下了太子和四位王爺。按照習俗,除夕之夜,他們都要留在宮中守歲。

夏明淵離開宮殿的時候,拉著夏子都叮囑關照了好一會,無非就是要她在宮中自己小心,謹言慎行之類的。夏子都知道自家的老爹有多麼的緊張自己,所以並不說什麼,隻是乖巧地應著夏明淵。

其實,即便他不說,經過了婉清和皇後的這些事情,夏子都哪裏還會不知道,這宮中那些深不見底的黑暗和汙濁。

夏子都送走了夏明淵和丞相夫人,也並不著急進殿,而是站在殿門的一旁,聽著滿城不絕於耳的煙花爆竹之聲。她的手輕輕撫上自己還不算明顯的小腹。

偶爾落下的雪花輕輕地沾上了她的腳尖,鑲了金線的靴子上輕灑了絲絲潔白,倒也十分的好看。

她愛極了這麒麟國的冬天。有那麼多的雪肆意傾灑,如此的自由自在。

“太子妃。”這時,一個悅耳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回蕩在有些空寂的殿門前。

夏子都微微轉身,看到那站在殿門口,背對著燈火,一身翠綠的簫清兒。

夏子都朝著她委婉一笑,開口道:“簫姑娘。”

簫清兒緩緩走近她身邊,抬頭望著那些偶爾飄落的雪花,並不著急開口與夏子都說什麼。

夏子都仿佛能聞到她身上的淡竹香氣,清雅而悠然,就好像簫清兒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一樣。

她輕輕開口道:“不知道簫姑娘是從哪裏聽到方才你說的那個故事的?”

“太子妃又是在哪裏聽過的呢?”簫清兒不答,反而將她的問題拋還給了夏子都。

夏子都也不瞞她,坦白道:“我也不記得在哪裏聽過。”

簫清兒雙眸半掩,望著地上厚厚的積雪,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中所想。過了一會,她才輕聲道:“若是有一日,太子妃記起來了,請一定要告訴清兒。”

簫清兒說完,便不再多停留,緩緩走進雪地之中,在那些積雪上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夏子都望著她那纖瘦的背影,愣愣地出了神。

她究竟是誰?是她的舊知?故友?知己?亦或是仇敵?

“這麼冷的天,你的身子不要了,嗯?”

夏子都被齊宥宇那一貫充滿威脅的冷聲喚回了神,偏著頭看向他。

她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忽然開口問他道:“齊宥宇,你會不會有過這種感覺,當你第一眼看到某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她特別的有趣,特別的與眾不同,所以忍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

齊宥宇走到她身旁,雙眼凝著她粉嫩如桃的側臉,許久之後,才輕輕開口應了一聲道:“嗯。”

夏子都走近他,將自己的身子輕輕靠著他,雙手環上齊宥宇的精壯的腰,然後將臉輕貼著他溫柔的胸膛,耳朵亦是貼著他,感受著他強壯而規律的心跳聲。

心裏是那麼踏實和充盈,仿佛一支穿越了重重艱辛,終於泊上了碼頭的小船。

她在心中暗暗想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吧。

又過了一會,她忽然仿佛呢喃一般地輕輕開口道:“齊宥宇,你的世界好複雜,也好難熬。可是,若是為了你而承受這一切,應該是值得的吧。”

夏子都的聲音極輕,在這裏喧嘩熱鬧的除夕之夜,很容易便會被風輕輕吹走,化成散落在地上瞬間不見的雪花。

可是此刻擁著她的齊宥宇卻聽得無比的清晰。他的心瞬間劃過各種複雜難明的情緒,而控製這所有情緒的東西,叫做快樂。

是的,他從未像這一刻一般的快樂。

他是冷冽慣了的人。他的世界裏,隻有算計和陰謀,隻有冷靜和自持,隻有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卻獨獨沒有快樂。

可是,自從遇到了懷裏的這個小女人,他便開始不由自主地愛她,寵她,對她好。

從來不愛女色的他,甚至精心安排,將這個被夏明淵刻意保護著的迷糊小女人娶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愛她絕對不假。寵她也絲毫不吝嗇。

隻因為,她是他第一個強烈地想要將她鎖在自己身邊的小女人。

隻因為,她也是他即使是蒙上眼,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都能輕易在人群中找到的小女人。

隻因為,她是那個什麼都不必做,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輕易讓他感受到真實快樂的小女人。

所以,哪怕夏子都隻是說了這樣一句幾不可聞的低喃,卻重重地敲打在齊宥宇的心間,激起他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的漣漪。

齊宥宇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忽然抬頭望了一眼那漫天絢爛耀眼的煙火。

因為有了懷中的人兒,齊宥宇第一次覺得,原本讓他覺得無比孤清的除夕之夜終於也仿佛有了暖意。

他的臉上綻開一抹滿足的笑容,輕啄了一口她的小臉,溫柔地開口問道:“陪我走走?”

夏子都從他懷裏起身,朝著他笑著點點頭。

兩個人踏著雪,沿著種滿紅梅的禦花園中緩緩走著。

空氣清新卻也十分的冷冽,齊宥宇將她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不斷地溫暖著她。

“齊宥宇,你對那太傅之女可了解?”夏子都開口問道。

“她是與婉清齊名的麒麟雙姝。太傅之女,所以少年時還曾經與我們幾個皇子一起在國子監上過堂。”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京城嗎?”

齊宥宇想了想,答道:“不清楚。”

他確實不知道。他從來不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倒是今日的夏子都,讓他覺得有些微的奇怪。

在齊宥宇的心裏,她並不是個特別有好奇心的人,如今居然會對那個十分陌生的太傅之女感到好奇。

齊宥宇望著她輕輕開口問道:“你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夏子都點點頭,一點也不隱瞞,開口道:“我總覺得,她今日在除夕宴上說的那個故事,是特意說給我聽的。她仿佛很了解我的樣子。”

齊宥宇聽了夏子都的話,眉頭微皺。當下便輕輕瞪著她道:“不許當著為夫的麵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夏子都一聽這話,撇了撇嘴,沒好氣道:“太子爺,您以前吃男人的醋也就罷了,這如今連女人的亂醋也要吃了嗎?”

夜色中,齊宥宇的目光仿佛帶了絲絲的魅惑,笑望著夏子都道:“你隻需要時時都想著為夫就夠了。”

夏子都好笑地聽著他話中的霸道,臉上忽然浮現一個狡黠的笑容,開口道:“嗯。好吧。我盡量連睡覺和尿急的時候也想著你。”

齊宥宇聽了她的話,忽然輕咬了一口她的小嘴,笑罵道:“伶牙俐齒!”

兩個就這樣一路閑聊著,走在除夕夜幽靜的禦花園中。這樣安寧而甜蜜的氣氛讓夏子都的腦中忍不住想起那四個被各種用爛了的字:歲月靜好。

歲月靜好。就他就好。她在心中默默想著。

“夏子都。”這時,齊宥宇忽然喚起了她的名字,腳步也停了下來。

“嗯?”她輕輕應著,靜靜地等著他後麵的話。

“你知道本太子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孩是什麼時候嗎?”

“啊?啊?”夏子都聽了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瞬間在風中淩亂。

齊宥宇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錯愕的神情,然後望著他們麵前的一麵紅牆開口道:“有一年,也是除夕。覺得晚宴十分無趣的我,便出了宮殿走到禦花園中。”

齊宥宇頓了頓,抬手指了指紅牆的那處,接著道:“我走到那裏,在漫天雪花中,看到一個穿著粉紅色夾襖,大約六七歲年紀的小女孩,正蹲在牆角看著什麼。她仿佛已經在那裏蹲了許久,我記得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頭發和衣服上都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白雪。當時我覺得十分的好奇,於是便上前想要知道這個少女究竟在看什麼。”

夏子都聽了他的話,不由在心中酸酸地暗罵道:死人!看不出來,你這個無趣的撲克臉還會有這樣浪漫的初戀咧!

齊宥宇自然不知道夏子都的心中所想,隻是接著開口道:“我輕輕走到她旁邊蹲下,可是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到任何有趣的東西,於是便開口問她道:‘喂,你在看什麼’?誰知她根本連頭也不抬,隻是輕輕甩給了我一句話: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夏子都一聽這話,撲哧一聲,瞬間笑場。這不是某個她從小聽到大的廣告台詞嗎?

“我還記得,那年也是個多雪的冬季,大雪到了除夕夜依舊不停,飄灑了滿地的白雪。整個麒麟也都是蒼白的。就是在這樣一片純淨卻也無趣的白色之中,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像是老天送給我的驚喜。我看著她肥嘟嘟的側臉,聽到她坦白有趣的話語,突然覺得她好可愛。於是,就這樣在她的小臉上親啄了一口。”

“那後來呢?”夏子都忽然見他停了下來,好奇地問道。

“後來?後來,雖然我親了那個小女孩,她卻渾然不覺,隻是一直聚精會神地看著牆角。許久之後,才緩緩站起身。我便一路跟著她,想要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是哪位大臣家的女眷。可是她卻始終一言不發,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當時我便也有些惱了,於是不再理她,轉頭朝著另外一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