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走水

正月十五月上樹梢。

中元節,宮裏張燈結彩,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因為太後喜歡聽戲,所以齊盛天特意命人請了城中的戲班進宮來給太後助興。

說來也巧,一直下個沒停的雪到了正月十五這一天,竟然也停了。宮人們在祥瑞殿的大殿門前搭了個十分大氣好看的戲台。

用過午膳,宮中的各位女眷們悉數到場湊熱鬧。太後坐在正中間,福貴妃和夏子都坐在太後的兩側,其餘的妃嬪們則散坐在階梯的下方。

因為夏子都懷了身孕,太後生怕她著了涼,便讓人在夏子都身邊放了一個暖爐,又命人將貂皮毯子為她蓋著身子。

夏子都也不反對,反而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懷孕給她帶來的優待。

太後則時不時地問她一些問題,妊娠反應大不大啊,喜歡吃酸的還是喜歡吃辣的啊,諸如此類。

夏子都自然知道太後這是想知道她腹中的究竟是個世子還是個郡主。便乖巧地一一答了太後。

這時坐在另外一旁的福貴妃笑著對太後說:“太後,您快別問了,一會該嚇著太子妃了。”

太後聽她這麼一說,放才察覺自己太過心急,便也笑著道:“是是。人老了啊,就是多話。”

底下的那些妃嬪們看著福貴妃自從皇後被關入冷宮之後,在這宮中的地位越發的穩固,心中自是又嫉妒又擔心。

照這樣下去,福貴妃當上皇後隻怕是遲早的事情,那她們這些人還有何出頭之日呢?

這時,坐在太後身邊,正歡快地吃著鳳梨酥的夏子都,美眸半抬,將那些妃子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中。

那麼多女人,卻隻有一個皇帝。真是可怕。

還好,齊宥宇隻有她一個太子妃。而且,她也很篤定,即使日後齊宥宇真的坐上了那個位子,依照齊宥宇的性子,他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妃子。

就在夏子都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旁的清寧在她耳邊小心說:“咦?小姐,你看。那不是曾經粹寶樓的那群人嗎?”

夏子都聽了清寧的話,舉目望去,可不是嘛。這粹寶樓早就被拆了,想來,這些人為了糊口,便另外組了戲班吧。

夏子都並不多想,反而倒有些期待起來。這粹寶樓的戲文她以前看過很多,還是有些值得期待的。

那些人陸續走到戲台上,先是給太後和各位嬪妃們行了禮,然後夏子都便聽到一陣鑼鼓聲,戲正式開演了。

夏子都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那頭一個上場的是一個小生。那小生看起來身材極高,骨骼也比一般的麒麟男子要精壯一些,不過扮相倒是十分的清秀淡雅。

隻見他快步走到台中間,腳下生風,姿態俊逸,嘴唇微動,輕輕唱了起來。

聲音清麗,悠揚,低徊。很是好聽。

可是,夏子都聽著他的唱詞,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小聲問清寧道:“這個戲文不是一出喜劇嗎?怎麼他唱得如此哀怨呢?”

清寧也十分奇怪,開口道:“就是。而且這戲子看起來眼生的很,不像是之前的那群人。”

夏子都一聽,當下心中越發奇怪了起來。照理說,來給太後唱戲,戲班怎麼樣也該挑選些知根知底的人來。這小生雖然唱得好,可是聲音中卻透著幾分生硬,不像是個日日曲不離口的唱戲之人。

隨著一個悠揚婉轉的尾音緩緩落下,那小生朝著台下深深鞠了個躬。夏子都聽到太後她們都紛紛鼓起掌來,便也應和著隨意地拍了幾下手。

目光卻一直隨著那小生下了台,一直到他走到後台不見了蹤影。

後來上場的那些唱戲人,倒個個都是夏子都從前熟知的,如此一對比,越發顯得那人古怪。

夏子都忽然輕輕對著一邊一直沉默的桑其朵,小聲道:“小桑,你去看一下,方才那人究竟是誰。”

桑其朵聽了她的話,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這會,齊盛天和齊宥宇談完了正事,便一同往祥瑞殿而來。

嬪妃們見皇上和太子一同到來,都連忙起身請安。齊盛天淡淡地說了句:“平身”。

又與齊宥宇一起給太後請了安,便各自落了坐。

齊宥宇優雅地坐到夏子都身邊,看了眼她身後的清寧,開口問道:“桑其朵呢?怎麼沒跟著你?”

夏子都聽了他的問話,湊近他的耳邊,小聲道:“我方才覺得有個戲子有些古怪,便讓桑其朵去查一下。”

齊宥宇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卻並不說什麼,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柔聲問她道:“冷嗎?”

夏子都朝著他笑著搖了搖頭。

桑其朵一直跟著那人,隻見他走到後台,靜靜地卸妝,換衣服,然後便坐著與其他的唱戲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著,看不出來又任何的可疑之處。

一直到所有的節目都結束,所有的戲子給在座的皇帝和太後們跪了安,也不見他有任何的異動。

夏子都看到桑其朵回來,又聽了她所說的,當下隻以為大概是自己懷了孕,所有特別的容易胡思亂想,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和齊宥宇一同離開了祥瑞殿,回到了東宮。

子夜時分,正是人們睡得最為深沉的時候。夏子都半夜醒來,覺得口幹舌燥,便從床榻上起身想要喝水。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一連串的慘叫聲,可是等她輕輕屏住呼吸,想要再仔細聽清楚的時候,四周卻忽然恢複了平靜,再沒有任何動靜。

夏子都當下便自嘲地輕笑了起來,懷了孕真是要命,簡直要患上被害妄想症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齊宥宇正陪著夏子都用早膳,忽然看到田宇急匆匆走進飯廳,連請安都忘了,直接對著齊宥宇開口道:“主子,昨日夜裏,冷宮突然走水,皇後娘娘和隨侍的幾個宮女都被燒死了。”

夏子都聽了田宇的話,瞬間想起昨天半夜聽到的慘叫聲,便連忙一一說給齊宥宇聽。

齊宥宇聽完她的話,輕輕點了點她的俏鼻,柔聲安撫道:“別胡思亂想,你隻需想著為夫一個人就行了,嗯?”

夏子都無語。

齊宥宇也不介意,緩緩起身,對著田宇道:“通知父皇了嗎?”

田宇點點頭,“皇上此刻已經和福貴妃一道去冷宮了。”

齊宥宇點點頭,“走。”

夏子都這時,連忙也起身道:“齊宥宇,我也要去。”

“不行。”某太子根本不想,直接拒絕。

夏子都一聽,撇撇嘴,重新又坐回到了位子上。

她看著他和田宇一同離開了東宮,轉頭便對著桑其朵道:“小桑,用巫術,讓我看看冷宮的情況。”

齊宥宇帶著田宇匆匆來到冷宮,隻見原本的宮牆殿宇此刻已經變成了一些殘亙廢墟。四周散發著木梁燒盡之後的濃煙氣息以及深重的死亡氣息。

齊盛天站在殿門前,一臉的嚴肅,而站在他身邊的福貴妃看到被宮人抬出來的三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臉上瞬間蒼白,然後便捂著嘴衝了出去,她身後侍女見此,也連忙陪著福貴妃出了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