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天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一年有七八月的時間裏都是住在醫院裏。
趙喬很愛她,愛到明明意識並不清醒,卻時時聽著別墅哪裏有她的動靜。
小晴天並不愛趙喬,她不喜趙喬靠近,更排斥她的觸碰,一旦碰觸,必定嚎啕大哭。
秦朗隻能分開她們,他給了趙喬一隻娃娃。
趙喬分不清真假,她抱著娃娃輕晃,拉下睡衣給它哺乳。
她心口有一道疤,疤上紋著兩個字——秦朗。
秦朗跌坐在地,似從天堂墜落到地獄又回到人間,滲出一身冷汗。
人不怕糊塗,怕的是一瞬間的清醒。清醒後他即不敢麵對過去,又無法看清未來。
秦朗把自己關在浴室許久,直到聽到趙喬坐在門口放聲痛哭,他才搖晃著身體出去。
趙喬怕血,可她拉著秦朗的手腕幼稚的呼氣。仿佛隻要吹吹血就會停,就像她碰痛了自己,秦朗親親她額頭,她就覺得不那麼痛了一樣。
秦朗抱緊趙喬,心痛到無法呼吸。
他是個懦夫,他死了,趙喬怎麼辦,小晴天怎麼辦。
“小喬,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全都給你,命也給你。”
趙喬聽不懂秦朗在說什麼,她臉上還掛著淚,卻努力對秦朗開心的笑。
你對我好,你不要躲起來不理我。
秦朗問馬冬:我的病是不是加重了,每當想到趙喬,我都痛不欲生,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馬冬說:不,你的病快好了。
秦朗又問:趙喬的病會好嗎?
馬冬沉默良久:她現在這樣挺好的。
是啊,趙喬現在挺好的。她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世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管開心時笑,不開心時哭就行了。
秦朗舍不得她哭,不,是連她皺下眉頭都舍不得。
所以他教小晴天怎麼親近媽媽,愛媽媽。
他就像養了兩個女兒,他給她們穿最好看的母女裝,給最最愛的大女兒編兩條長長的辮子,給最最愛的小女兒紮漂亮公主頭。
他帶著她們爬在草地上,捉夏天的蜻蜓,撿秋天的落葉,堆冬天的雪人。
春天柳枝抽芽時,趙喬對著小晴天叫,“淼兒乖,媽媽抱……”
小晴天回,“我是晴天,爸爸抱我。”
馬冬說:小朗,趙喬應該要清醒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秦朗:我餘生都在準備。
自從打定主意給趙喬治療,秦朗就做好了趙喬隨時醒來的準備。準備她恨自己,離開自己,甚至殺了自己。
然而過程中他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灑脫。
夏日蟬鳴四起時,趙喬問秦朗,“你是誰啊。”
秦朗躊躇很久,回了句,“你老公……”
趙喬靠在他胸口,環住他腰身,笑的甜甜的,“知年……”
那一瞬,秦朗心酸的要哭了,他掐死她算了!
秦朗想告訴趙喬自己是周朗,卻又怕刺激到她。於是咬咬牙,忍了,“嗯……”
隨著治療加深,趙喬狀態開始時好時壞。偶爾的清明讓她處在崩潰邊緣。她記不起太多事,可她知道自己和惡魔困在一起。
於是她花樣自殺。
割腕,跳樓,喝藥,摸電門……隻要是能結束生命的方法,她都去試。
秦朗身心疲憊,他一次次救她,一次次裝成陸知年,一次次騙她。
馬冬說,小朗,放棄吧,她現在這樣更輕鬆。
瘋了才不痛苦,瘋了才能無憂無慮的活一輩子。
秦朗搖頭:我不能陪她一生,她要自己能活著,不受欺負的活著。
周家外公去世了,他做的那些肮髒事早晚會被有心人揭發出來。秦朗深知自己罪大惡極,他逃不過法律製裁的。
他走了,趙喬怎麼辦?小晴天又怎麼辦?
周女士沒了往日風采,她上門痛哭,疼她至極的父親去世了,周家再不把她當成公主那樣恭敬。她有兒子,可兒子隻知道和瘋子在一起混日子。
說好的餘生依她,事到如今,連見一麵都難。
“我沒有要求。”周女士哭鬧,“隻要你一件事依我,我再不煩你。”
“什麼事。”
“給我個孫子,我帶我孫子過,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
秦朗冷笑,“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孩子過和我一樣的生活?”
可他還是動心了。
馬冬說,小晴天就算是換了心髒,她也無法安然長大的。然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