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景呈兩隻褲腿全是泥汙,手被夾雜在泥土裏的樹枝玻璃割破了皮。

大大小小的傷口,幾乎遍布整個手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用力挖著,盡管杯水車薪。

指尖碰觸到一塊硬硬的東西,他動作一頓,不知是喜是悲,隨即加快速度將物品刨了出來,是一塊平板。

不用他做些什麼,雨水自動為他衝刷掉平板上的泥漬,讓它的全貌得以呈現。

平板周邊有明顯的磨損痕跡,要麼年代久遠,要麼主人時常“寵幸”它。

顫抖著指尖,榮景呈翻過背麵,正中央赫然貼著一隻粉色的凱蒂貓。

隻一眼,他便確認,這是曲慕白的平板,凱蒂貓是她親手貼上去的。

他當初還嘲笑過這隻傻不拉幾的貓,嘲笑她的審美,嫌她又醜又土。

然而,這塊平板就跟她的命一樣,時刻不離身,走哪兒都帶著。

她說,那是她媽媽送給她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

榮景呈對自己的所有安慰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他喉嚨幹澀,艱難的吐出三個字:“曲慕白”

這一聲,好像觸動了某個不得了的開關,他驟然厲聲大喊。

“曲慕白——你給我出來!出來啊!曲慕白”

回應他的,隻有雨水刷過樹葉的滴滴聲,還有那尖銳的警笛,以及宣布現場死亡或重傷的人聲。

無比刺耳,無比絕望。

他捏著平板,聲音忽高忽低:“曲慕白,你出來,我再也不使喚你了,出來啊——”

為什麼要和她賭氣呢?兩人和平相處不是極好嗎?明明他們這幾天的狀態就是最好的樣子。

榮景呈無比後悔,他無法想象,如果下一個挖出來的就是曲慕白的屍體,他會怎麼樣。

前兩天還在他跟前嬉笑打鬧的女人,不可能就這麼離開的。

“慕慕,別跟我開玩笑,我不生氣了,你出來好不好?出來”

榮景呈一手將平板抱在懷裏,一手繼續刨土,破碎的呼喚裏,是他少見的崩潰。

興許是他的模樣太瘋狂,救援人員並沒有上來打擾他,而是繼續緊張的搜救工作。

榮景呈再沒有挖到任何跟曲慕白有關的物品,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揪住,不停的揉捏,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勁,讓他嚐夠疼痛的滋味。

雙手漸漸麻木,他不知道支撐著自己暴雨夜在這裏發瘋的理由是什麼。

但他不願意相信,那個總是和他唱反調的女人會就這麼消失,不可能!

“曲慕白——”

榮景呈厲喝一聲,眼眶不知不覺有些發熱,他坐在那一灘全是雨水的泥土裏,幾乎將平板捏碎。

“榮少。”

耳邊一聲極輕的呢喃,不知是不是幻覺。

天上的雨似乎停了,榮景呈麻木的抬頭看去,視線裏卻是一把黑色的傘。

他的視線順著傘柄下移,看到那張他牽腸掛肚兩天的臉。

就在一秒鍾之前,他還在撕心裂肺,想找一個完美的借口告訴自己她不會離開。

而現在,這個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看起來半點異樣都沒有。

一刹那間,榮景呈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他丟開平板,彈簧似的從地上彈起來,一把將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