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榮老爺子明白那裏對他的重要性,知道他讓曲慕白住在那裏才會如此生氣。
榮景呈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不說一句話,倔強又陰冷。
每每被教訓,他總是此般模樣,像一隻被困住的野獸,滿眼不甘。
終有一天,他會毫不留情地咬碎曾經禁錮他的一切,掙脫牢籠,肆意成長。
榮老爺子欣賞他不服輸的樣子,卻也憎恨著,擔心他一遇風雲便化龍的潛藏冷厲。
他舉起拐杖,又是不留情的一擊,像是要打掉他眼神裏幾乎看不見的譏誚。
“我告訴你,榮家的一切,我能給你,也能拿回來,高高在上還是一無所有,隻跟你這個姓氏有關。”
榮老爺子氣沉丹田,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
榮景呈淺淺地勾了一下嘴角,乖順地“嗯”了一聲,心裏卻在想:果然是要敲他鎖骨。
兩下都在同一個地方,真疼。
“我給你一個周的時間,和她斷幹淨,安安心心和俞家千金相處,否則我讓你連禦靈公寓也保不住。”
榮老爺子丟下這句話,氣勢洶洶地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走得穩當矯健,一點都不像是七老八十的人。
徐叔抬步跟上,走了兩步又回來拍了拍榮景呈的肩膀。
他淡淡地抬起眸子:“徐叔,我沒事。”
徐叔沒說話,快步跟上榮老爺子。
他們走後,榮景呈摸了摸額頭,竟然有冷汗,果然是太久沒挨揍,抗揍能力不行了嗎?
“少爺,”譚管家捧著醫藥箱過來,清淡的眉目間有些許心疼,“我幫你上藥。”
榮景呈脫掉外套,伸手接過他剛拿出來的藥膏:“我自己來吧。”
話音落下,他便拿著藥膏上樓。
這是霍衍之專門從季煬那兒拿給他的,不管榮老爺子的拐杖敲得多嚴重,塗上幾天,痕跡都找不到。
榮景呈脫掉襯衫,從鏡子裏看了一眼,左邊鎖骨上一道紅痕,居然還印出了拐杖上精心雕刻的花紋。
他自嘲地輕笑一聲,將藥膏擠在手上,動作緩慢地抹開。
轉身欲走之際,他看見了左邊肋骨上的一道刀疤,一指多長,顏色和周邊皮膚差不多,可見疤痕已年長月久。
他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在訓練基地和人對決受的傷。
因為平時獨來獨往,作風冷酷,不少人看他不順眼,對決時出陰招,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劃開了肋骨上薄薄的肌膚。
他流了很多血,天真地去找榮老爺子告狀,指望他能幫自己討回公道。
然而,榮老爺子不僅沒怪罪傷了他的人,更沒心疼他,甚至讓醫生簡單處理就好。
他說,隻要他不死,訓練就不能落下。
大量的訓練一次又一次撕裂傷口,榮老爺子始終隻有一句:“死不了就行。”
那是第一次,榮景呈意識到自家爺爺的無情,也突然間明白,他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他倔強,沒反駁,沒抗拒,就這麼堅持了下來,肋骨上的刀疤卻再也去不掉。
那年,他十一歲。
其實身上受的傷遠不止這一處,但他都及時處理,用最好的藥膏,不留下任何痕跡。
因為他有腦子可以銘刻很多東西,不需要醜陋的傷疤來提醒他不堪的過往。
唯有這道疤,他會留一輩子。
榮景呈嗤笑一聲,扯過浴袍穿上,轉身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