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景呈落荒而逃,腦子裏不停回放的是曲慕白帶著笑的眼眸,那麼絕望,那麼哀傷。

她說“恭喜”,祝他“新婚快樂”。

榮景呈一路下了樓,腳步趔趄著,點煙時,打火機差點將手也燒傷,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將車窗封得死緊,一連抽了五支煙。

繚繞的煙霧裏,理智全麵崩盤,沉靜的眼眶緩緩泛紅,壓抑的脆弱鋪天蓋地。

他像一個痛覺遲鈍的人,明明子彈已經穿透胸膛,卻在最後關頭才覺出一絲帶著血腥味的痛意。

榮景呈兩手搭在方向盤上,額頭頂著手背,將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方向盤上,承受不住似的,急促地喘了幾口氣。

真的很痛。

他沒走,將車開到從樓上看不到的位置,望著那扇亮著光的窗戶,時而呆呆傻笑,時而悵然若失。

縱使本意不是如此,他還是傷害了她。

榮景呈苦中作樂地想,等婚禮過後再跟她解釋,不知她會氣多久。

腦中紛亂複雜,時間又快又慢,直至天光乍亮,榮景呈才魂不守舍地驅車離開。

一夜時間漫長又短暫,那扇窗裏透出的燈光一直沒熄滅過。

曲慕白就那麼在沙發上坐了一夜,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

結婚請柬還在手裏握著,她的目光落在上麵,眼神卻是一片虛無。

她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至少想想他這麼做的原因,可事實上,腦子裏空蕩蕩的,聚不起來一點意識。

曲慕白從沒想過,他會親手將結婚請柬送到她手裏,她以為她會哭得撕心裂肺,然而並沒有。

除了他走之前的那些淚,她甚至都沒再哭。

能發泄出來的痛都不值一提,真正的痛苦,是寂靜無聲的。

它像一隻貪婪的野獸,吞沒希望,吞沒意誌,將人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曲慕白像是活在睡夢裏,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將她驚醒,她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明晃晃的光透過玻璃灑進屋裏,刺得她眼睛疼。

門鈴聲鍥而不舍,她愣怔半晌,眸子裏突然迸射出亮光,將鮮紅的結婚請柬扔在桌上,飛奔過去打開門:“景呈——”

她忘了上次的教訓,沒看清外麵的人再開門。

所以,當一塊潔白的毛巾蒙住她的口鼻時,她毫無防備。

就那麼幾秒鍾的時間,曲慕白兩眼一閉,身子軟軟地倒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一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將她抱起,熟練地避開樓道裏的攝像頭,從樓梯走了下去。

男人戴著手套,沒留下指紋,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不過幾分鍾,他便順利帶著曲慕白離開,神不知鬼不覺。

而此刻的榮景呈,正在煥藍酒吧買醉。

霍衍之天不亮的時候被他叫過來,看著他把自己喝得不成人樣,勸都勸不住。

他問他究竟怎麼了,榮景呈一個字都不說,隻是喝。

都說一醉解千愁,榮景呈的酒量其實並不怎麼好,他想醉,醉得不省人事那種。

可他喝了不知多少,腦子裏卻無比清晰,全是曲慕白。

他不信什麼見鬼的一醉解千愁了。

“行了,再喝下去你他媽該酒精中毒了。”霍衍之將桌上的酒杯酒瓶嘩啦啦掃到地上,擰著眉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