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深悅色浮麵,好像到這時,才真正有了過年的感覺。
到家,門鎖著,屋裏亮著燈,門口能聽見電視聲。
周啟深沒有鑰匙,幹巴巴地站著。他眼睛融入這黑夜,不見一絲光亮。趙西音輕敲門,一聲,兩聲。
“誰啊?”先聞其聲,腳步漸近,然後“嘎吱”一聲,門開了。
趙西音笑得又乖又燦爛,“周叔,您新年好!”
周伯寧裹著一件黑色棉襖,眼底一年四季都是潮紅,他顯然愣住,在看到周啟深時,臉色又暗了下去。
周啟深臉色不比他軟,硬茬茬的一根刺兒,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趙西音還在這兒呢,大過年的,周伯寧到底沒撒瘋,隻站在門口將將讓出一個人的道兒,對趙西音:“嗯,進來吧。”
老房子在四年前翻新過,一切都很新,雖大,但空蕩蕩的。電視裏放著春晚,茶幾上除了一瓶酒,一碟花生米,其餘什麼都沒有。
周伯寧去了廚房,半沒出來。
周啟深牽著趙西音的手,很用力的握緊,平聲:“坐吧,你休息一會。”
趙西音勾勾他的手指頭,“沒事兒,我陪你。”
周啟深去偏廳,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是他母親年輕時非常模糊的一個正麵。周啟深給她上了柱香,閉目合十,舉香高於頭頂,十分虔誠地鞠躬三下。
趙西音坐在客廳,安安靜靜看著。
結婚的時候她就問過,既然你在找媽媽,為什麼還要給她設個牌位,這不是很矛盾麼。周啟深神色寧靜,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他,母親既然逃離這個家,這裏就是她心死的地方。
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這樣的家庭,永遠不回來都是對的。
那是趙西音第一次看到周啟深內心的絕望與陰暗,讓她心疼,也更了解他。
周伯寧常年飲酒,落下痛風的毛病,半才端著兩杯茶,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走出。趙西音趕緊接過,順帶了周啟深的那杯。
氣氛沉默又尷尬。
趙西音從包裏拿出紅包,十分懂事地遞給周伯寧。周伯寧看她一眼,收了。然後問:“晚上住不住?”
趙西音下意識地看向周啟深。
周啟深什麼都沒,隻牽起她的手,上了樓。
出乎意料的是,二樓臥房竟收拾得幹淨整潔,被子床單都是新換的,桌椅沒有一層灰。趙西音想著,其實周伯寧每年都準備了這些,還是期盼著周啟深能回家過年的吧。
樓上有浴室,周啟深蹲在地上幫她拿衣服。
他人很細心,甚至分得清她行李箱中衛生棉是日用還是夜用。一疊整整齊齊地遞給她,“水開熱一點,樓上洗手間沒有防滑墊,你心些,洗完就出來,別老在裏麵玩兒水。”
趙西音抗議,“我哪有玩水?”
“以前占著浴室泡澡能一時,你不記得你暈過一次?”周啟深輕哼一聲。
趙西音刹時臉紅。
怎麼不記得,那次泡澡泡暈乎了,直接睡著,還是周啟深把她給抱出來的,嚇是真嚇著了,又氣又心疼,“老公對你不好?不好你跟我啊,我改正,你別搞婚內自殺。”
趙西音笑得拿腳踹他,春光一片,兩人眼神一對,就十分默契地滾在了一起。
原來一點一滴,他都記得。
都洗完澡後,趙西音裹著棉衣,有點不自然地站在床邊。周啟深正擦著頭發,一身寶藍色的綢質睡衣像湖中水色。他不著正裝的樣子,多了一分痞氣勁兒。那種與身俱來的,不加收斂的,本性流露的氣質。
一眼看穿她所想,周啟深:“你要不想,我去隔壁房間睡,這樓後麵是座山,山腰上隻有一戶人家,空房子,很久沒人住了,你用不著害怕。”
趙西音:“……”
您閉嘴我可能還不害怕。
周啟深又睨她一眼,正人君子坦蕩蕩的眼神,“你生理期,我暈血,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趙西音登時就笑出了聲,邊笑邊罵:“你閉嘴。”
周啟深也是眉目含春風,丹鳳眼尾一上揚,眼廓就帶了光一般,特別抓人。他躺去床上,勾著她,“西兒,來。”
趙西音乖乖躺到另一邊。
周啟深把她攬入懷裏,焐熱了的手掌貼在她腹。
兩人都是渾身一顫,為這久違的依偎與溫情。
“還疼麼?”
“沒事呀,老毛病了。”趙西音,“第二就不會疼了。”
默了默,周啟深啞聲:“我是,那年,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