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毒隔離中心到沉馳的居所,車上無人說話。霓雨端正地坐著,多次偷偷觀察沉馳,想找些話來說,但沉馳總是在閉目養神。
車快停下時,霓雨終於忍不住了,“先生,謝謝您願意救我。”
沉馳側過臉,看著霓雨。
明明是不太友善的注視,但霓雨卻在其中看到了專注與認真。
片刻,沉馳說:“‘熾鷹’需要優秀的戰士。”
“這是您救我的原因嗎?”霓雨脫口而出。
沉馳的目光多了幾分探尋,“不然是什麼?”
霓雨湊近了些,“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您為什麼要帶我回……”
覺得“回家”並不妥當,霓雨頓了下,換了種說法:“回您的家?並且不讓我使用隔離器?”
“我不想在家裏看到一個‘植物人’。”沉馳說。
霓雨覺得這形容十分妥帖,成天躺在隔離器裏,不就是植物人嗎?
沉馳又道:“即將成為你的載體的,是我的獵豹。它將為你而死。”
霓雨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些,“我很抱歉。”
沉馳緩聲道:“寄生手術是否成功,不僅取決於感染者和載體的基因契合度。”
霓雨輕輕一偏頭,“那還有什麼?”
“感染者和載體的感情。”
“……感情?所以您接我來這裏,是讓我和載體,不,和獵豹培養感情嗎?”
沉馳說:“你可以這麼理解。”
霓雨彎起唇角,笑意在眼底,“謝謝您。”
沉馳眉梢微挑,“你似乎會錯了意。”
“咦?”
“醫生沒有告訴你嗎?手術一旦成功,寄生人會繼承載體的某些特性。”
霓雨眨眼。這他倒是知道的。
“載體死去,但你在某些時候會變得像載體。”沉馳道:“而不管手術是否成功,載體都會死去。”
霓雨有些明白了,“您盼望手術成功的原因是,隻要手術成功,我以寄生人的身份活了下來,您的獵豹就沒有完全死去。”
沉馳右手帶著黑色的手套,這隻手抬起霓雨的下巴。
霓雨聞到了一股皮革的味道。
“你很聰明。”沉馳冷淡地說。
霓雨從未離少將如此近,眼神凝滯了一瞬。
少頃,沉馳將他放開,轉身打開車門,“到了。”
霓雨趕緊跟上去。
少將的住處並沒有戰士們想象中的那麼奢華,不過是一套獨立的宅院,裝潢極簡,唯一可用“鋪張浪費”來形容的隻有一塊鬱鬱蔥蔥的草坪。
霓雨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隻獵豹。
它從遠處跑過來,蹲坐在沉馳腳邊,十足興奮的樣子。
沉馳摸了摸它,向建築物裏走去。
霓雨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跟上少將,還是該留下來和獵豹“溝通感情”。
“過來。”沉馳轉身提醒,“去看看你的房間。”
“我不用和它玩嗎?”霓雨說。
沉馳似乎歎了口氣,“有的是時間。”
別墅一共兩層,霓雨得到了一樓的一個房間,牆麵雪白,陳設與“熾鷹”的軍官宿舍幾無差別。
帶他看房間的並不是沉馳,而是AI管家。
自進入別墅,沉馳就不知所蹤。
霓雨在房間裏坐了會兒,有種強烈的想要動一動的衝動——他實在是在隔離器裏待得太久了!
能夠重新支配自己身體的感覺過於美妙,此時他顧不得去思考少將與少將的豹子,隻想找個地方發瘋奔跑。
前院是個好去處,但獵豹在那裏。
霓雨想了想,輕手輕腳向後院走去。
站在後院的草坪上,霓雨用力吸了一口氣,難以控製地傻笑一聲,想起礙於醫生而沒有做出的動作,突然放低重心,然後用盡全力高高躍起,身體輕盈地彈向空中,左手折在胸前,右手筆直舉起,像個飛天的超人。
落地時,他還保持著這個姿勢。
他以為沒有人看到他——這裏太隱蔽了,連豹子都不在。
但沉馳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到了他下蹲、起跳、“飛天”的全過程,甚至包括他最開始的那個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