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它無奈,也確實是無奈。因為人情這個東西,不會因為你手裏隻剩下買米的錢而止步不前。該來的,它始終會來。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下雹子,風雨無阻。接了“英雄帖”三百,五百,一千的隨你高興。當然送禮的人幾乎都不會怎麼高興,隻有輪到自己收人情的時候才會高興。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我將母親遞來的幾百塊錢擋了回去。在我們這裏,白事是不興封包的。或許有的地方也興包個白紙包。各地的習俗不同,操作起來也就不同。嘴裏答著話,我叼了支煙就往門外走去。
“這孩子你急什麼?我還沒告訴是哪家呢!”母親追到門外大聲招呼著我。
“這事兒不用告訴,除非隔壁村有兩家同時辦喪事。”我停下腳步回頭從母親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家去。我說的是實話,進了村子誰家住哭,誰家門口擺了花圈,就往誰家去就是了。花圈啥的,已經來不及準備了。去鄉裏買個花圈,我還得走上個把小時的路。這地方也沒個的士,隻有一些邊三輪在路上攬客。價格可有點小貴,從我家去鄉裏,幾公裏的路程他們就敢開口三十塊錢。錢不錢的,真有急事去鄉裏的人也沒法去跟他們計較。關鍵是現在村頭的水泥路上,除了一頭水牛外加兩條狗之外,連個三輪毛都沒見。
“要不,待會兒給個600?”我走在村頭那條一米五寬的水泥路上,吸著煙在心裏琢磨著。剛才母親手裏的錢,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五百塊整。我尋思著,前去奔喪的人估計大多都送了花圈。一個花圈80來塊錢,我多給100總行了吧。農村的路少有筆直的,都是沿著山那麼彎來繞去。明明一眼看過去,直線距離不過幾十米的地方,放個屁都有可能被對麵聽到的距離。可是要順著路走,起碼得繞上半個鍾頭。等我到了隔壁村,看了看表儼然已經走了個把鍾頭。站在村頭歇了歇腳,抽完一支煙後我才邁步向村子裏走去。
就如同我所想的那般,進了村子壓根不用人家指路,順著哭聲我就找到了遠房表舅的家。表舅家的房子是一幢小兩層的紅磚屋,外牆沒粉刷,屋裏也沒鋪個地板什麼的。看起來家裏的經濟條件也算是一般。門口擺了一張長條桌,桌子後頭坐了一戴眼鏡的鄉望(對村裏年齡較大的長輩的尊稱,可以理解為鄉下有名望的人。)。鄉望手裏拿著毛筆,正沾著墨水在一張白紙上寫著前來吊唁的客人所送的禮金金額。這都是出殯那天要張貼出來的,萬萬寫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