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溫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還在跟哥哥生氣?”

陸瑤這才想起來,落水前,她剛跟哥哥鬧了脾氣。

她打小喜歡作畫,爹爹一向寵她,還特意為她請了名師,她的畫師承於有“畫聖”之稱的蜀山居士。

陸瑤四歲啟蒙,學了十年也算學有所成。她去水墨鋪買宣紙時,卻發現自己的畫竟然在出售。盤問了一番才發現是自家哥哥缺銀子時,將她的畫賣到了此處。她生氣時不愛理人,蔣氏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陸瑤從被子裏露出個小腦袋來,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過去了四年,她早就不生氣了。

“我就是累了。”她長相嬌美,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以為她是口是心非,蔣氏手癢地捏了捏她的臉。

“娘!”陸瑤捂著臉頰瞪了她娘一眼。

小丫頭長得漂亮,眼波流轉間,清泉般的眸子恍若會說話,蔣氏心底軟成一團,笑著收回了手,“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你哥這次確實過分了,娘替你做主。”

她替陸瑤掖了一下被子,“你先睡會兒,醒了再說。”

陸瑤點頭,小臉埋進了枕頭裏,還不忘叮囑道:“娘要罰就罰他銀子,不然哥哥不會長記性。”

還說不記仇,蔣氏好笑不已,“知道了。”

*

陸鳴跟蔣靖宸剛走進竹林軒,蔣氏就走了出來。她身上著一件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頭上挽著靈蛇髻,發上斜插著一個羊脂玉簪子,端的是雍容華貴。

蔣靜宸仔細打量了姑姑一眼,見她眼睛雖然紅腫,神色卻好了不少,心底鬆口氣,向姑姑問了聲好,對這個侄子,蔣氏一直很喜歡,溫柔道:“快坐吧,下這麼大雨怎麼又跑回來了?”

陸鳴焦急地抓住了他娘的胳膊,“娘,妹妹究竟怎樣了?”

蔣氏瞪了他一眼,“人是醒來了,她的那些畫,你當真賣掉了?”

她生性溫婉,連發脾氣聲音都柔柔的。陸鳴雖然不怕她,卻也清楚自己這回確實有些荒唐,他認錯的態度十分好,“娘,我已經知道錯了,下次絕不再犯。”

見他確實有了悔意,蔣氏也沒揪著不放,“這次就罰你兩個月不許領月銀,看你還長不長記性。”

陸鳴哀嚎了一聲,他本就缺銀子花,這不是要他的命嗎?他朝蔣靖宸使了使眼色,想讓表哥幫著求情,蔣靖宸卻無動於衷,神情始終淡淡的,“不經瑤瑤允許,就擅自賣掉她的畫,隻罰你兩個月月銀,已經是姑母手下留情了,依我看……”

“幸好不用依你看,瞧這偏心偏到哪兒去了。”陸鳴嘖了兩聲,語氣酸溜溜的。

蔣氏看的好笑不已。外麵雨水很大,他們過來時雖然撐著傘,肩上仍舊濕了一大片,蔣氏瞧在眼底,多少有些心疼。

“遙遙睡著了,你們倆先去換身衣服,等會兒再去看她,別瑤瑤還沒好,你們又患了風寒。”

*

外麵又打了雷,聲音很大,陸瑤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她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忍不住顫了顫。

魏雪馨是她二舅母的親侄女,父母離去後,便一直住在蔣府,陸瑤時常去蔣府找表哥表妹玩,也見過她不少次,時間久了便熟悉了起來。

誰料成親那日她卻得知,魏雪馨竟然懷了孕,孩子的父親是她表哥!

這個消息,對陸瑤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雖然表哥再三解釋,他跟魏雪馨隻是酒後失德,這件事卻成了陸瑤心底的一根刺,若不是外祖母身體不好,受不了一點刺激,陸瑤早跟他和離了。

她恨表哥明明做了這麼荒唐的事,還試圖隱瞞,若是他一早就找她認錯,看在從小到大的交情上,她未必這麼厭惡他,然而他偏偏選擇了隱瞞。

陸瑤本以為自己睡不著,誰料還真睡著了,剛睡醒,丫鬟就過來通報了。

陸瑤雖然不想見他,卻也清楚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她在兮香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讓他們進來吧。”

一個是親哥哥,一個是打小便有婚約的表哥,陸瑤的閨房他們來過不少次,自然不陌生。

兩個少年被丫鬟引進了裏間,蔣靖宸一眼便看到了陸瑤。

少女坐在床沿,上身著一件金邊琵琶襟外襖,下身是月牙鳳尾羅裙,一雙眼眸似盈盈秋水,膚如凝脂,唇若粉櫻,小小年齡,便已媚骨天成,由於落水的緣故,還多了一分病態的美感,即便是看著她長大的,蔣靜宸都忍不住恍了下神。

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陸瑤呼吸微頓,紅唇不由自主抿了一下。

陸鳴雖然還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臉皮一向厚,從外表完全看不出局促來,反而親昵地走過去,揉了一把她的腦袋,“真是笨死了,走著都能掉水裏,還好人沒事。”

陸瑤瞪他一眼,神情懨懨的,蔣靖宸仔細瞧了瞧又靠近了些,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還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