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梳頭上妝原是巧手,從前她最愛與小姐妹兒捯飭這些東西,再加上她本身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管梳什麼發髻,畫什麼妝,總會引來城中婦女爭相效仿。隻是後來為人妾室,便收斂許多,夫君不寵,愛人遠走,她也再沒有心思打扮自己了。
豐穆在銅鏡麵前坐下,任由白氏的手在她發間穿梭。端的一張芙蓉秀臉,流眄美目,蒼黛翠眉,當真說不盡的風情婉轉。
她的美渾然天成,不慘半點兒雜質,這都是白氏贈予她的禮物。
再看白氏,五官雖然與她相似,美貌卻更高出不少,她身上那種成熟而嬌俏的韻致,即便是個女人,也會為這樣的美麗而著迷。
銅鏡中人人都是歡喜的。唯有一張臉,蒼白瘦削,眼角下兩條深淺不一的青黛,即便上了妝既然掩蓋不住的憔悴,那般的淒楚,卻又在強顏歡笑。
不是青氏,又是誰?
豐穆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看向身側的青氏,青氏正衝她笑:“二小姐當真是美。”
她的笑容倒很是發自內心。可豐穆卻半點兒高興不起來,想到她在府中的境遇以及之後的處境,也不由得暗暗為她捏一把汗。
她還什麼都沒有報複,青氏卻已經得到了懲罰。
豐穆又別過頭去,看著鏡中光鮮亮麗的自己,以及身側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白氏。這大約,便是最好的結局。
上完妝後,豐穆又去拜別豐丞相,卻沒料豐聽蘭竟然排除萬難,帶著孩子出宮來了。
她當真是驚喜萬分,幾下子娘兒們哭做一團,若不是她鳳冠霞帔,滿頭珠翠,興許她已經一頭栽進豐聽蘭的懷裏了。
豐聽蘭將她扶到一旁,仔細向她打點成婚之後要注意的事情,如今豐聽蘭也是過來人了。
東宮沒有太子妃,她是良娣,壓過林蓧薇一頭,所以東宮的事物暫時都是她在打理,她自然有發言權。
豐穆仔細聽著,卻插嘴笑:“姐姐不必向我說這些,我那婆婆這樣蠻橫,她怎麼肯讓權,我嫁過去之後多半也是聽她拆遷吩咐。”
豐聽蘭搖搖頭:“你需得要當家做主,我知道你嫌麻煩,但是你不曉得這裏頭的彎繞,總之你聽我一句,我不是教你爭權奪勢,弄得侯府雞犬不寧,我隻是告訴你,你要如何保全自己。”
她說得極認真,豐穆也聽得極認真。
喜娘在一旁守著,豐聽蘭也怕誤了及時,便抓住豐穆的手道:“還有一句話,你入了洞房之後,切記要耐著性子讓丈夫替你揭蓋頭,否則便會孤獨一世,不得丈夫疼愛。”
豐穆聽她這話說的蹊蹺,見她神色也黯淡了幾分,心中很是擔憂,可她卻又很快笑道:“我是多嘴了,世子這樣喜歡你。”
她心中感慨萬分,那苦澀的笑容弄得豐穆也有些想哭了。喜娘見狀,便在一旁提醒:“二小姐仔細哭花了妝。”豐聽蘭這才扶了豐穆起身。
外頭已經長寧侯府的轎攆已停駐,街道被迎親的隊伍和圍觀百姓包圍的水泄不通。侯府迎親的隊伍按理說是不可超過當日太子迎娶豐聽蘭入宮的儀仗。可豐穆嫁樓炎冥,是為正妻,豐聽蘭當初卻是孺子,長寧侯也便稍稍僭越了去,他知道兒媳愛護豐穆,也不忍心委屈了這個兒媳婦。